078
在向兰离职後的第二日,幸芝在城中游荡时恰好遇见了田晓翠。
她死状凄惨,是被大便活活憋死的。
新来的护工只管喂饭,拉不拉得下来完全不在她考虑之中,反正就是个孤老太太,死了也算是解脱。
断气时,粪道膨出,溅得到处都是。
因为无人收尸,疗养院那边只做了简单处理,冲了冲就送进焚化炉,所以死後的田晓翠仍拖着长长的粪道,脚步蹒跚的行走在淅沥沥的雨夜。
而她的身上,大大小小挂着上百只婴灵,或是攀附在她腿上,或是紧咬在她肩头,一个个拳头大像浑身长满了肉瘤。
田晓翠不断向别的野鬼询问。
“这是哪里?”
“医院怎麽走?”
“我儿子呢,他怎麽不管我了。”
“我好痛,谁来帮帮我。”
“帮我报警行吗,求求了,我儿子是教授,他会给你钱的,你家有孩子没有,我让我儿子给你家小孩保送,求求你,我需要医生。”
野鬼避之不及。
田晓翠瘫坐在地上,婴灵把|玩着拖地的粪道,一点点绕在她脖子上,拉紧再松开。
与田晓翠一墙之隔,是被困在迷障中的程陶。
一个月时间,他也只剩一把枯骨。
束娇忍不住问:“姑姑,她身上那些是死掉的小孩吗?打胎?这也太多了吧。”
“你还小,有些事只有经历过才知道恐怖。”
幸芝与束娇耳语几句後,便转身回到茶餐厅,她让文春将隔壁的院子收拾出来。
“好,我这就去。”
文春将隔壁三层的小楼改成民宿,向兰住的所谓员工宿舍就在一楼。她原本想着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多赚点钱要紧。毕竟上次鬼差大人送钱的手段差点让她折了条胳膊。
“你那民宿是不是还有客人?”
幸芝叫住火急火燎的文春,问道。
“嗯,有对小情侣,定了一周的房子,昨天刚到,今天早上说去爬山,这会儿还没回来。”
幸芝沉吟片刻,觉得此事不宜宣扬,便让束娇去寻几只懂事的野鬼,只将那对小情侣绊住脚等天亮时放人进来就行。
“记得,不能伤人,也不能损了阴德。”
束娇点头,到院门口招揽几个相熟的野鬼告知此事。
院里便只剩下向兰这个外人,但她却有不得不存在。幸芝独自来到老槐树下,叩门与玄月耳语几句,只听得玄月眉头皱了又皱,整张脸皮全挤在眉心处,苦哈哈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最後才吐了三个字:“知道了。”
******
日暮後,茶餐厅正常开门营业。
鬼客结伴进店,没有供奉的野鬼就候在院子里,等鬼客用完剩下的再拿出去享用。
程陶和田晓翠一前一後进了院门。
幸芝听见外头的惊呼声,从二楼下来。
程陶一见着她就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院中的碎石瓦砾很快磨穿他的头骨,他也混不在乎般,只一个劲念叨道:“我不死了,我想活,求您大发慈悲,让我活,我要回去。”
声音疯癫,早不似初见时的冷静沉着。
幸芝出声道:“程教授忘记了,你是自杀的,又无後人血亲没有供奉甚至连你的骨灰如今都只是寄存。你的肉身烧了,去哪里活?”
“火烧?我死了,对,我死了的,我已经死了。都是因为你!”
程陶怒吼着要从地上爬起,只是他如今只剩骸骨,稍为动静大些,不是掉了根胳膊就是缺了半条腿骨,勉强撑起来却又畏畏缩缩站向一旁。
田晓翠的样子实在恐怖。
她只剩一张脸仍保持死前的模样,看得出保养得宜,皮肤光滑有弹性,甚至连眼角也没有几根细纹。
一张标志的脸。
浑身不着寸缕,细白的皮肤下鼓鼓囊囊藏着无数婴灵。
这些婴灵原本只是攀附在她身上,如今已经钻入肤下食遂啃骨。
田晓翠认不出旁人,她只是凭着那一点点本能紧紧跟着程陶,张开双臂似乎要将他牢牢抓紧。
“你到底干了什麽!你怎麽会变成这样!你都已经这样了,为什麽要拉我一起!你是我妈啊,你怎麽能这样坑我啊!”
程陶在原地跳脚。
只是跳起来再落下时,骨头散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