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时,刘萍儿方才知道,这所谓的柳公子不过是京中大户的门生,干的都是拉人入夥的勾当,偏生了张隽秀容貌,不知哄骗多少良家女子。
刘萍儿满口应下,却暗自打定主意,要拉着柳公子共赴黄泉,做不成白头夫妻便就相伴黄泉吧。
是夜,灯红酒绿宛若瑶池。
刘萍儿薄纱蔽体在湖中小舟起舞,她唇中□□,杯中浸毒,就连各色美食也拌了砒霜。
柳公子领着位年长男子进门。
那灰白的胡子,佝偻得几乎压不住的腰身。
只一眼,刘萍儿便认出来者是何人。
当了三十几年的秀才老爹。
中了举。
得了官。
弯了半辈子的腰仍是直不起来。
刘萍儿罩着面纱款款而至,执起酒盅俯身笑问:“客爷乡属何地?家中可有妻子?”
“刘老爷并州人士,说来也巧,与你竟是同乡。他乡遇旧音,也是缘分一场。”
柳公子在旁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刘萹见状,终是将双目自萍儿半露的胸前移开,拱手道:“家中无人,原是有一对妻女,可惜先後染病离世,留下我孤寡一人,如今想来仍觉哀戚。”
说完,装模作样掩涕拭泪。
“死了?可是福薄,受不得如今的封荫。”刘萍儿笑容凄惨,就着酒盅喂入刘萹之口,娇声哄道:“可惜福薄之人牵连,老爷反倒是受累,今日才得高中。”
刘萹捏着酒盅,上面仍有馀味,一股幽香扑鼻而来,他扭头望向神秘人,这般的绝色美人真要白送给他。
柳公子点头示意,眼神却移开,飘入湖中画舫上。
像刘萹这种货色,他是瞧不上的,奈何他家主子……
罢了,也就一夜。
明儿他将人送上船,此间事了,他也该回京复命。
这画舫瞧着精美,一把火烧了可惜。
柳公子突觉小腹坠痛,撑着桌子竟直不起腰身,再看那刘萹亦是双手捧腹倒地打滚……
刘萍儿褪去面纱,抵在刘萹面前轻声唤道:“爹,萍儿没死,是你福薄,一见面便要害萍儿。”
刘萹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脸,双眼瞪圆,最後一口气哽在喉间,化作一阵哀嚎。
刘萍儿踢了柳公子一脚,坐在主席上,挨个将每样佳肴尝了一口。
往常设宴,杯酒下肚,她便被按在榻上折辱,这酒席就算摆了数次,她竟未尝过一口。
待吃个囫囵,再添一杯酒,撑着身子爬上画舫,就着早已备好的烛火,摇摇欲坠。
“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玄月说完,揉了揉眼睛,在擡头时脸上已不见悲喜。
“死都不怕,为什麽不愿意离开?”
文春扭头看向幸芝,幸芝似有所感朝她微微一笑,她也曾数次问过自己,死都不怕为什麽不好好活着。
大概是,活着未必好过死了。
至少在活人眼中,死了怎麽不算一了百了。
文春回道:“那个时候,刘萍儿想要好好活着太难了。”
“有什麽难得,要想得开嘛。那时候又不如现在通讯这麽发达,想找个人还有天眼,天高海阔的,她就那攒下的银钱换作银票,跑得远远的,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改名换姓好好活着就是。有钱,还怕活不成。”
束娇颇有些气愤。
最後又不得不黯然道:“我是怕她死後还受这二人磋磨,生时就奈何不得,接着又跟这两人前後赴死,黄泉路窄,万一碰到了,她又能怎麽办?你说,对吧,玄月大人。”
玄月正在沉思,见她唤自己大人,忙起身作揖道:“束姑娘所言甚是。果然,这三鬼就在桥上遇到,那俩鬼恨不得将其剥皮抽骨。”
“到了咱这地界还有鬼惯着他们吗?”
束娇轻喝道。
“这些人,做人有人理,做鬼有鬼理,没理都能搅出几分,写一通文章污蔑起女人无理也闹三分。”
文春冷嗤一声继续道:“他们应该高兴,没落到我姐姐跟前,否则我姐姐擡擡手就把他们挫骨扬灰。是吧,阿姊。”
幸芝似大梦初醒般茫然四顾,笑着道:“按规矩,他们应该由地府惩治,可惜,咱们也不是多守规矩的孤魂野鬼,再说,未必就能落到咱们手上。”
文春点头道:“我姐姐的意思是,千万别落到咱们这儿,否则定叫他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