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疯子
许南仔细观察他的微表情,没从这张鬼魅的脸上看出说谎话的痕迹,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维持不住。
“这话我不爱听,以後别说了。”许南面无表情道。
李朝面上依旧毫无情绪波动,好似已经麻木,但仔细看漆黑的眼睛里有点点困惑,目光紧盯她蕴含怒气的脸,不明白她怎麽突然生了气。
许南虽说遇见和自己经历相同的人很高兴,但这李朝,她说好些话他不怎麽回应也就算了。还在她好不容易重整旗鼓时,说些不中听的晦气话,真让人心烦。
她翻脸比翻书还快,一把将李朝手里攥着的帕子扯过来,“擦好了还我。”
“既然你说没人能离开,那我就不奉陪了。我与你兴许不是一路人,你也不要再跟着我。”她把帕子揣进怀里,转身继续往渡关城去。
许南没再回头看一眼,进了城後直奔马匹寄存的地方,取了马就要抓紧往景城赶,最好在天黑前回到景城将马退了,不然得多付一夜的钱。。
但许南作为一个穷苦读书人,没经过第四回的锤炼,重来一次这身体骑马完全是靠着毅力在骑。
方才在渡关河边,心里想着许多事,没在意身体上的不适。这会放松下来,觉得大腿像被刀割了一般,疼痛难耐。
她咬着牙赶路,心觉自己过于命苦。紧赶慢赶,终于在闭城前归还了马匹。坐上最後一趟回村的牛车,许南觉得驾车的肉团看着也眉清目秀起来。
“小南啊,你别这样看婶子,婶子瘆得慌。”
许南收回目光,“抱歉啊,婶子。”
“哎,没事没事。你这在外头一天都干了啥,怎麽不在屋里温书了?我听姜书讲啊,你只要参加院试,就能中秀才,以後了不得哦!”
许南闻言有些恍惚,这个志向似乎离她很远了。她後头的确是个秀才,到死都是秀才。不过成为秀才不到一个月,就被北狄人砍死了。
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就没命了。不过就算她想继续往上考,也没机会了。她若是没死,北狄人占领中原,也不知道会不会允许中原人参加科举。
“学得有些累,想着出去看看,放松一二。”许南微微勾起唇角。
“是,是不能太累了。婶子懂,你一个女人在家要是懒得做饭,就来婶子家吃,别客气。”女人声音爽朗,说话中气十足。
“谢谢婶子。”她的话音有些轻,越过肉团,看向逐渐西沉的夕阳内心突然平静下来。
付了铜板,许南垂着头往家中走去。她母父很早便离世,留下她和祖母相依为命。三年前,祖母上山采药摔死。家里这三间破屋只有她一个人住,显得空荡极了。
她推开有些年头的院门,看了眼地上垮着肩,垂头丧气的影子,又擡头望一眼黑黢黢的屋子,竟然感到一丝寂寞。
从前总想着考取功名,去京城做官娶美娇郎,倒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情绪。重活那几次,也东奔西走每日忙得不行,没空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拴上院门,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屋里,将家中的蜡烛点燃。屋里亮堂起来,烛光的微弱温度,将心中莫名的情绪驱散几分。
许南想,先睡一觉吧,先睡一觉,明日再想。这样想着,在椅子上瘫坐了许久的许南终于擡腿走到柜子旁,将换洗衣物拿出,打算去院子里的水井冲个凉。
外头彻底黑了下来,朦胧的月光下,许南提着盏灯费力将水摇上来。提上来一桶水後,将灯放置在一旁的木凳上,利索地脱光衣服,开始拿水往身上冲。
清凉的井水冲刷掉一身的疲惫,连带着脑子都清明几分。她擦干身体,穿上里衣,将胸前微微湿润的头发往後拨,擡起头望向院外。
这一看直接让许南连退几步,踢翻还存了些水的桶子,连灯也被推到在地。
“谁在那?”她的眼睛瞪大,看着院子外的身影,身上的毛发竖立,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长了出来。
她跑回屋中,拿着匕首慢慢靠近院外。
“别装死,我刚才看到你在动。你是谁,说话!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刀剑可不长眼!”
被院门遮挡的身影走出来,隔着到许南胸膛处的栅栏,许南看清了他的脸。
李朝!
她咬牙,几乎要笑出声,“你怎麽找到这的?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叫你别再跟着我,你听不懂人话吗?”
李朝只直直看向她,不发一言。
许南觉得要被气死了,“傻子,哑巴了,说话!”
但李朝还是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只隔着栅栏看着她。许南觉出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胸前,因为方才有些急,此刻已经半敞开了。
许南眯起眼,将衣服拉好,声音沉沉,“满意你看到的吗?”
“我没有。”李朝终于说话了,还故作天真,满脸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