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吃屎有吃的
“天杀的死丫头哦,你没良心啊,到底是谁把你养的这麽大啊!亲妈被打到住院你都不来看一眼,现在又饿死鬼投胎一样自己偷吃,把我扔在屋子里不管不问,我到现在都没吃一口饭啊,我这是造了什麽孽啊,怎麽生了这麽一个不孝的死丫头……”
屋里面,梁秀兰边拍大腿边嗷嗷叫着唱起了“歌“。
隐约听到吴家这边动静的几户近邻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支起耳朵仔细听起这边的热闹来。
木鸢不为所动,几口吃完碗中的面条後,木鸢又陷入了沉思,她在思索自己接下来的口粮问题。
就在刚刚,她差不多吃光了厨房里仅剩的最後一点儿食物,除了一小把干面条,厨房里的食物完全告罄。其实,如果不是这几天都有好心的邻居给她送饭,只靠被梁秀兰锁起来的那点儿食物,估计她早就饿上了肚子。
现在不比前几年,市场经济放开後,相比种地,村里的年轻人更热衷于去镇里和城市淘金。吴建平是个有野心的,虽然是个烂酒鬼又没什麽文化,但是这人不醉酒的时候有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耐,加上这人有钱的时候手颇松,眼力劲也厉害,在村里男人们的圈子里人缘一直还可以,这也是上面松开政策後,他能够第一批跟人结伴走出中北村的原因。
木鸢不知道他在镇里到底做什麽工作,反正他手里总有钱供他自己挥霍。
至于梁秀兰,她手里似乎有门祖传的手艺,吴建平离开村子不久,梁秀兰就跟同样在村里呆不住的几个小姑娘一同进了镇,几人合夥,好像是做了一门跟糕点有关的小本生意。
木鸢同样不了解梁秀兰的生意如何,不过看她每次回村的时候锁进厨房柜子里给自己吃的食材,挣的钱应该也够她自己花用。
外面的花花世界如此精彩,谁还想回来过养鸡养猪种地的日子?也因此,家里的地都抛给了当初只有六七岁的吴木鸢,她在地里的定位也从帮手变成了主要劳动力。
村里也曾有人看不过去找吴建平梁秀兰说这事,甚至连村长和老支书都曾找吴建平两人谈过让孩子独自生活种地的影响不好,但两人不为所动,逼急眼了,直接拎过吴木鸢让她自己跟村里的人说是她自己喜欢种地的。
吴木鸢的确是自己主动种地的,不种地,她可能连口吃的都没有。
因为最近两年,吴建平和梁秀兰两口子已经不再管吴木鸢的死活。
随着两人离家的日子越久,他们就越来越少回村里的家,也越来越少往家里买粮食,直到这两年,两人再没给她带回来过一粒粮食,更别说钱。
她翻遍全家只从墙角缝隙里翻出一块二毛钱的事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这个多数时间只有吴木鸢的家里,穷的可怕。
不得己,为了不饿死,吴木鸢开始尽自己所能的种点儿自己能侍弄的地。
所以,当老村长和老支书问她是不是自己主动种地的时候,她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
吴木鸢懒得让本来就艰难的生活再添麻烦,村里的人是好心,但她总觉得这只会更激发出梁秀兰恨她不死的心。
而且,她其实挺喜欢一个人生活的,她打心眼里不愿那两人经常回来,即便每次他们回来住的时候都会带回来许多好吃的,但那又不是给她吃的,带回来再多又有什麽用?反而每次两人回来,尤其是梁秀兰回来的时候,吴木鸢都会挨上一顿毒打,从无例外,记忆实在太过痛苦。
木鸢咬了咬手中的筷子头,有些烦躁。
只不过这次的情况有些奇怪,不知道梁秀兰突然发什麽疯,竟然有往死里打她的架势。吴建平这次回来的反应同样不寻常,他竟然在梁秀兰动手打她的时候插了手。
木鸢有些出神地继续咬着嘴里的筷子头,总觉得两人这次的行为十分怪异。
正出神间,梁秀兰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杀千刀的死丫头哦!我命怎麽这麽苦,怎麽就生出这麽一个狼心狗肺的赔钱货!她娘都快饿死了,她竟然狠心地自己吃独食!还装作听不见我说话!生出来就该被溺死的贱丫头,你有种就一直这样下去,等我能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掐死你这小贱人……”
梁秀兰的话越说越脏,木鸢继续充耳不闻,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直到擡吴建平回来的邻居们进门,木鸢才缓缓地动了下,她慢悠悠地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上面粘到的土,用眼角馀光瞟了眼仍在昏迷的吴建平,随即立刻收回视线,在梁秀兰粗鄙不堪的叫骂声中,木鸢对着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几位邻居叔伯点了点头,彷佛没看到这些人脸上的尴尬表情似的,她转身走回了厨房。
其实,在吴建平和梁秀兰回来之前,厨房里本来还有大半袋米和半袋白面,按照她以前的饭量,省省能够她吃一个多月,等快吃完的时候,大白菜丶萝卜又差不多成熟了,接下来还有马铃薯,虽然吃不饱,但怎麽也饿不死。
现在可好,梁秀兰这个神经病那天不知道发的什麽疯,那天一回来冲着正在做饭的木鸢就是一顿抽!被抽的狠了,木鸢下意识地躲了下,就是那下躲,不知道触到了梁秀兰的哪根敏感神经,她竟然更疯起来,似乎觉得单肩包抽人不解气,竟然随手抄起手边的木棍冲着木鸢一顿乱挥!
见梁秀兰比以往更甚的疯魔样,吴木鸢吓傻了,反应过来後她疯了似的到处逃窜。
梁秀兰不罢手,表情已经狰狞,她两眼猩红地死盯着木鸢,给人一种只有打死她她才能解恨的感觉。
吴木鸢当时根本不敢再看梁秀兰一眼,她两股战战,眼睛不停地扫着厨房门的方向,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两人一追一逃间,厨房被梁秀兰打砸的一片狼藉,不光木鸢正在做的饭被打翻在地,厨房里的其他东西也没逃过梁秀兰的木棍,就连放在碗橱上的锅碗瓢盆和堆在角落里的大米和白面都没能幸免的撒了一地。
当时的木鸢没空心疼这些东西,她心里想的都是她娘已经疯了,如果想活着,她就得逃,但是现在……
木鸢看着已经被她扫起来堆在墙角的“黑面”和参了数颗老鼠屎丶蟑螂尸体的米袋,她的心痛了,这可是她一个多月的口粮啊,竟然就这麽被糟践了……
“小丫,小丫。”身後突然传来一道带着试探的中年女声,“你在厨房呢?正好,你娘说她饿了,家里还有吃的不?要是有的话你快给你娘做点儿吃的吧。”
木鸢转身,黑漆漆的眸子看着来人,没说话。
刘婶子被眼前这个骨瘦如柴满脸伤痕的小女孩看的有点儿不自在,她干笑了两声,掩饰住自己被盯的发毛的感觉,见木鸢不说话,她自己给自己开口解围道:t“别跟你娘计较小丫,你娘这些年心里也苦,当年你刚出生,你亲爹就抛下你们娘俩跑了,你娘那时候正虚弱,她爹娘又早逝,身边也没有亲人,心思难免走了极端……”
刘婶子又唧唧歪歪的说了一顿,半晌,发现小丫一直没有回应,她说了这麽多,竟然只有自己在唱独角戏,这麽一想,她心里难免有点儿不高兴,埋怨这孩子不能理解她劝和的苦心。
厨房里的空气仿佛停滞了一瞬,木鸢仍旧面无表情,刘婶子却有点儿不自在。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燥的嘴唇,有点尴尬,也有点儿觉得这孩子不知好歹。这孩子现在看上去像左了性子,记恨上了自己的父母,可是,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都是一家人,除了彼此忍着,还能怎麽样?
但她到底可怜这小丫头,叹了口气,刘婶子还是提醒她道:“你应该听见正房那边儿的动静儿了,你爹已经醒了,正吵吵着要过来找你,你叔伯们正拦着他劝他,到底最後能劝得住劝不住谁也说不好,小丫,听婶子一声劝,你叔伯不能一直陪着你盯着你爹娘不打你,你得自己立起来,你现在还小,还得让他们养你,你好好讨好他们,有什麽事,等能长大一点儿再说,别倔,要不吃苦头的还是你自己。”
见木鸢的表情有些松动,刘婶心中的不忍又加深的几分,“如果家里粮食不够了,婶子先给你拿点儿来,你趁着这点儿时间先给你爹娘做点儿饭,好让他们消消气。”
感觉没有什麽要说的了,刘婶看了眼小丫,又叹了口气,然後就想回家给木鸢拿粮食。
就在这时,木鸢开口了,她扫了一眼那袋参杂了老鼠屎和蟑螂尸体的大米,缓缓地开口对刘婶道:“不用麻烦婶子了,家里还有粮,够我们这几天吃的。”顿了顿,在刘婶有些错愕的注视下,木鸢又缓缓地加了一句:“婶子放心,这几天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