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麽?”夷渊侧头盯她,死寂的心跳了几下。
薇洛勾唇,笑容随着跑动颠晃,“别担心,瞧好了。”
话音与笑容落在夷渊眼里,甜蜜又邪恶。
只见她小手伸。进衣兜里搅和了几下,不多时,摸出把金银。
随即薇洛手一抖,装模作样,骇然喊道:“我钱!”
金锭叮铃,银锭当啷,铜钱在地上滚动半圈,呲呲呲呲。
声音传进了每个有心人耳朵里,这横财近在眼前丶唾手可得!
于是百十号人少了一半。
其中甚至有人笑着回了薇洛:“管你是谁,掉地儿的钱,就别要哩。”
无论是农民丶渔民,还是世家子弟,此刻有这份心的都低下头,弯腰摸索,推推搡搡,争取那几块金银锭。
夷渊瞅见,弯了眸,对薇洛道:“娘子做得好。”
回过头,祂眼底却漫上阴翳。
这就是人。
而你,我的爱人,已成那与我共舞的逃犯。
罪名,或许是危害人族吧。
收回视线,薇洛温婉笑笑,眉间忧思并未全散。
百十号人成了五十多号,尤似人浪,其中不欲捡钱的半片在身後扑腾,被前半片扳倒,又自成新障碍物者。
剩下绕过他们的,又或从其中挣脱出来者,总要伸手,想要拉扯他们衣襟,拖二人进入深渊。
只可惜夷渊已跑进这小巷最容易迷路部分——连续的九曲十八弯。
祂左右灵活转动,毫无规律。
连续几个急弯和岔路後,又一个急转,追逐者行列最前头的眼前忽然只剩空巷,他急刹。
“那两个‘妖’呢?去哪儿了?”这人身後,跟着急刹的天师府子弟问。
几人这一停,连带着抄着钉耙丶铁剪丶木叉的人浪也停了下来。
他们各自打量了番,忙随机选了路找去。
今日最高峰的热意已过,再晚他们还要忙着生活做饭,可他们这般焦心寻找,却忽略了两旁瓦房。
上面掉落下细碎的尘土。
夷渊背着薇洛蹲在房顶,瞧见他们离去,跳向另一房顶。
白裤腿已成棕黑裤腿,纹着鎏金鱼尾纹的乌皮六合鞋底占满泥沙,踩到瓦片的那瞬,隐约闷哼于背後响起。
夷渊侧目,窥见薇洛表情隐忍,霎时脚一滑,瓦片棱棱擦破红衣。
祂不退不躲,欲死死抓住其中一片,但手上不知何时已满是汗与血,带着祂直往後头坠。
一只小手扒住黑瓦,拉住祂。
是薇洛。
夷渊借力而上,转头又拉着她上来,眼神问她是否有事。
薇洛摇了摇头,两人坐在房顶上,寂静无言,像是呆在末日孤岛。
她看了会夷渊那棕黑的裤腿,旋即撩起染了尘的衣摆,挑了其中两片干净的撕下,将其中一片递给祂。
指甲缝塞满泥沙,一粒一粒,刺进肉。缝,夷渊一声不吭接下,咬住,充血的手指拿过另一片。
对着血洞乱开的小腿,祂短促呼吸几下,用力捆紧,天空霎时迎接了祂外凸的眼,红热眼眶,伸长的颈。
疼痛,自神魂渡过漫长冰棱南河,再度与身躯相合後,刺入骨髓。
此地与尸山血海遍布的战场何异?
祂扪心自问。
不过是无杀之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