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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九（第1页）

一百一十九

海风呼啸，巨浪滔天，无数支火箭自对岸袭来，秦崇君深吸一口气，施法强行改变了火箭飞行的方向，令那些箭避开自己周围的几艘海鹘船。

如今归德大将军所率领的这支舰队能落到如此腹背受敌的境地，全赖当今圣上与他心有灵犀，都在想着这战线是向北推还是向东推。

在下令让归德大将军收复北方失地之後，小皇帝同样开始忧心起了军队补给问题，将脑袋一拍，命白胜义的部队向东行进，待拿下了那几个种田大县，楚军的粮食就有了着落，只不过他又忘了先前急着让归德大将军北上的事儿，完全没有考虑在不增派人手的前提下这两军的後方应当如何防守。

这一来就让夷族找到了空子，在发现所谓的神将只不过是幻术之後，夷族便想着要如何一雪前耻，恰好观察到白胜义的部队有向东行进的迹象，便计划舍了几座城池将黑星港夺回，遂兵行险招，趁着如今楚军的主力皆在它处，先不攻城，调派兵马袭击两城交界处的河道，再依河道顺流而下，誓要在赤澜滩合围，夺下黑星港，叫那使用妖术之人死无葬身之地。

归德大将军听了手下人的报告，又看了看手中的地图，决定趁着後方敌军尚未成型，抓紧机会突围撤回。

这边夷军的将领也发现火箭的飞行轨迹不对，按理那几艘战船应该早已起火了，火箭却绕着他们飞，当即猜出楚国善使术法的人就在其中的船上，遂令让弓弩手加速放箭，很快那位施法者便抵不住这麽大的攻势，御物的范围越来越小，最後仅能庇护一艘船。

看来人就在这艘船上了，夷军将领抚掌而笑，下令所有船只加速前进，集中火力进攻施法者所在那艘船，要最快速度将船击沉，船上之人不能留活口。

眼见着火箭越来越多，秦崇君力竭，所能控制的火箭亦愈少，船上的拍杆早已悉数折断，而夷军的船只依然像不要命一般朝自己所在的主舰撞来，摆好的香炉法阵早在激烈的碰撞之中洒落在地，黄纸朱砂亦被海水浸湿。

终于，在主舰又一次受到撞击之後，秦崇君失去平衡摔在地上，中断了施法，无数支满了火药的火箭朝主舰飞来，霎时火光冲天，衆人四散奔逃，自顾不暇。

夷军恐登船时又会有人用幻术借机逃脱，赶忙下令不许使用鈎拒登船，转用投石机破船，无数石弹落下，终使主舰沉入海中。

当天夜里，白景杉如往常一样在院子里等待纸鹤飞来，谁知等了一夜都未见纸鹤，他急得睡不着，而公主因为没等到纸鹤心神大乱，病情也急转直下。

三日之後，黑星港的战报加急传到皇帝手中：归德大将军率领人马进攻赤澜滩失败，反被包围，全军覆没，黑星港中幸留义军镇守，未被夺去。

黄登所在的小船虽然也在风浪中被後方的夷军劫杀，但是黄登的谣言比战报更早到了朝中。

小皇帝原本做着中兴之主光复大楚的美梦，此战之败将他一巴掌扇回了现实，他斋戒自省三日方露出了因果，以为此战败皆因军中有人不服上令，乃下令问罪归德大将军及其副将丶驸马等人家眷。

丞相本就看那些外戚碍眼，故借此机会吹了几口风，说是为了体现圣上法度严明，哪怕驸马的家眷是公主，亦要人到公主府上去看一看查一查，若要怕惊扰了公主，便将公主接进宫里来养病。

于是乎，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进了公主府，调走了原先伺候公主的宫女，由宫里再派人将公主接去，公主的病本就经不起折腾，一来二去，走走停停，竟在进宫的半路上薨了。

公主既薨，驸马亦卒，他们所留下的财産自当收归，这些年的折腾之下国库本就空虚，公主头七一过小皇帝急不可耐地派人去清点财物。

像白景杉这般既不属于奴仆亦不属于亲眷的，在开始清点的第一日便被人扫地出门。白景杉如今满心均是秦崇君的安危，不信秦崇君会这般死了，成日里在港口闹着要出海寻人，若非有善心的渔民将他救下，只怕人已经掉到海里去了。

紧接着，户部左曹在清点时，发现了几箱有疑的衣裙，那些衣衫用料丶绣工都价值不菲，可根据公主府的奴仆回忆，这些衣裙公主从未穿过，并且也与公主本人的身形不符。

这个消息传出去後在城中引起了不少的议论，据说这几箱衣裙都不便宜，按理不大可能是奴仆穿的，莫非是驸马私下养了女子？却又有人说那几个箱子是挨着公主的衣裙存放的，公主应当知道，没必要藏着掖着，故不可能是什麽私养的优伶，莫非是什麽官宦人家的夫人，公主允许，只是那夫人的丈夫不允许？又有人说公主府前些日子才因为战败被人查了，莫非这位夫人是什麽外族的奸细？

民间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传闻还说官府要彻查秦崇君里通外敌之事，白景杉哪里听得旁人诋毁秦崇君，当即跑去官府，说明驸马是女子，那几箱衣裙本是公主为驸马所制，绝没有什麽里通外敌之事，驸马一心保卫大楚，以身报国，不应受此欺辱。

白景杉记得清清楚楚，是秦崇君说小时候家里穷，总是穿其他人家剩下的，没穿过什麽新衣裳，而公主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哪怕秦崇君说她现在成日里假扮驸马也穿不上这些女装，公主仍要时常秦崇君置办时新的漂亮衣裙，再加上谈怜也爱给秦崇君做衣裳，这才攒出整整几箱衣服。

官府的老爷们听了白景杉的陈述，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好似听见了什麽天方夜谭，他们围着白景杉问了许多的问题，比如公主可知道驸马是女子？那驸马在外面有没有什麽情郎？你能证明驸马是女子不会与夷族的女人私相授受，未必能证明驸马不能同夷族男子暗通款曲，驸马当年是用的什麽方法迷惑考官？在任上又使用了什麽方法偷天换日才爬到今日的位置？

四五个人围着一人问问题，自清晨问到深夜，白景杉说话都说累了，但他们似乎全然没有问到点上。好不容易一个个回答完了，白景杉跪在地上早已精疲力尽，却听见那位长官说且将这妖道押入狱中听候发落。

白景杉下了狱後只能听到些只言片语，什麽大楚出了妖女，惯用妖法作祟，欺君罔上，祸乱朝纲，致使连年灾祸百姓失所云云，而白景杉则被定为夥同妖女的妖道，着秋後问斩，只是他在狱中未至秋分便幽愤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