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萦不怪他的冷落,反而讶异他衣袖里隐藏的伤疤,凑近强行扯了他的衣袖,她终于窥探清楚里面的全貌。手腕是密密麻麻的刮痕,颜色有深有浅。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伤口从何而来,恐怕是在她看不见的夜里,他一个人悄悄做的勾当。再联想到那突兀出现的碎瓷片,想是趁她不备,男人早就悄悄留了几块碎瓷。现在碎瓷被他用来自残,但之前的用途,可就很值得揣测了。
“偷偷玩自残……”解萦面色一沉,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你是不是贱?”
君不封被她一掌扇出了血,又在长时间的耳鸣。
期待已久的重逢,他最先迎来的,还是她的巴掌。
“对!”他红了眼,“我就是贱,不成麽!”
贱透了。
她第一天不来看他,他就因担心她是不是生了重病难受得一宿没睡着,翌日吃着她永远做得难吃得要死的饭,确定她还生龙活虎,他才勉强平复了自己七上八下的一颗心。她想看的是他度日如年的挣扎,可她又怎会想到他心里的万般复杂?明明她囚禁他,殴打他,虐待他,强暴他,他却每天担忧她是否有吃饱穿暖,有否开心快乐地度过一天,是否……找到了新的心仪对象。
明明她早就不再喜欢自己了,只是把他当玩具一样把玩。可他却渐渐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她的深渊。最後堕落到,只能依靠玩弄自己的身体来迫使他回想起,根本称不上快乐的,她在他身旁的每一天。
这不是贱又是什麽,他知道他贱。
不知道张口还会说出什麽惊涛骇浪,君不封干脆地闭了嘴。他只是弃妇一般怨气冲天地瞪着解萦,然而因为满脸的胡子,怨气的杀伤力只有一半,委实不成气候。
解萦被他瞪得怪想笑,又懂他在气什麽。她的设想在他身上均未实现,反而变相加剧了他对她的恐惧与怨恨,还加深了他自暴自弃的情绪。如今他的反应,已经足够克制,她甚至应该感谢他的善良。
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解萦搂住眼前这个霉气冲天牢骚满腹的野人,察觉到男人瞬间紧绷的身体,解萦流连地呼吸着他的气息,脸上带着一点笑:“闹脾气也得有个好模样,来,我给你理理须发。”
随手点了他的xue道,解萦收起墙上的玫花锥,又搜罗了一圈床铺上的碎瓷,回到卧房做好准备,再次来到密室,她不仅带来了剃刀,还特意备上了改良後的用心棍,腰间悬着男人送她的“破冰”短锥。
屋外雨雪纷飞,连带着屋内也带有一股湿漉漉的潮气,分外氤氲。两人的注意力在这一瞬都被突如其来的雨雪分散,尴尬的气氛也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悄然化解。君不封暂时收敛了身上的戾气,解萦也鼓起了勇气,郑重其事地给他剃须。
往日知道他的乖巧,解萦不必特意点了他的xue道,但现在她不敢把任何利器放到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即便是现在,也不排除他突然发疯,抢过剃刀就地刺进她的小腹。她倒是不怕被他杀掉,可死得太突兀,他就这样陷在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密室里,与身在孤岛无异,等到自己的尸身被他啃食干净,等待他的结局也只能是死亡。
在最自暴自弃的时候,解萦想过大不了两人一起死。可事到如今,她无法容忍自己不给他留一点後路就弃他而去。
女孩暖烘烘的气息萦绕周身,香气熏得君不封头晕脑胀,口干舌燥。如果没有被她点住xue道,他只想暂且逃离她的领地,因为不知如果再这样陷在她的气息里,他会控制不住做出多少荒唐事。
被解萦放置的这段时间,行将就木的自己没有太大变化,总体而言,不过是比前段时间略微健康一些,可小姑娘似乎每天都是崭新的。她是洗了澡过来的,湿漉漉的气息里带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是他所偏爱的混香。
为他剃须这件事,她看不见自己眉目的神情,也不知道她的温柔,究竟在他心底泛起一道怎样百转千回的涟漪。
周身欲望就这样被唤起,这种反应令他羞耻难当。
解萦似乎没有意识到他身上的异动,又仿佛两人未曾分别,也不曾産生过那些暴虐的龃龉,她仅是很轻柔地向他介绍她近期的动向。
“小时候一直向你允诺的药,现在终于快要练成了,这药丸于你的内功修行大有裨益,等服下後彻底吸收,再辅佐修复经脉的药物,内力能恢复到过往不说,还会比以前更为精进。”
君不封身体微晃。
她就是因为练这种无关痛痒的药,才特意把自己晾在这里吗?
“你的武器我也做了改良,现在不仅是可长可短,形态也能变化,既可为棍,亦可为枪,为矛,为剑。里面也做了暗器的排布,是我改良过的‘漫天花雨’,算是一个保命的保险。”
君不封几乎是在冷笑了,一个毫无未来的囚徒,拥有一把旷世武器,又有何用?留着在这密室里给她耍猴看吗?
她这是在做什麽?因为晾着他太久,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故意来讨好他吗?
最後的一点碎胡须打理完全,他在她面前露出了本来相貌。解萦看着他,就像看着一条落魄的野狗。男人困兽一般的眼睛泛着红,凶巴巴的,又藏着天大的委屈,需要时不时扑上来狠狠咬她几口,才能解他的恨。
潜藏在心底的温柔被悄然唤起,解萦不敢同他就地缠绵,可现在她站在他面前,与通过暗格看他的身影,到底是不同。
她想抚摸他粗糙的脸颊,由着他的锁骨向下抚平他衣物的褶皱,或者直接探进衣襟,抚摸他赤裸的肌肤,拂过他身上的伤疤;她想拥抱他,紧紧地拥住他,深深嗅着他身上的气息,然後再试探性地亲亲他,品味触碰他双唇的触感——来确信这毫无疑问,就是她的大哥。
将剃刀揣进怀里,解萦解开了他的xue道。鬼使神差的,手掌贴上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