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柳夫人仿佛没听见一般,转身出了左厢房,令人备茶去了。
这一耽误,又是一刻钟的功夫。骆抒只好盯着墙上的字画发呆,看得出来柳娘子也是个诗情画意的女孩,书案上什麽书都有,经史子集丶散文游记。工笔也不错,绘得一幅近郊四时景,韵脉雅致。凭骆抒半吊子的画工,也能品出这幅画一二意趣来。只是她越看,越觉得这画上的景很是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是哪里。
等柳夫人回来时,她还带着两个侍女,一个捧着茶,一个捧着两匹绢。柳夫人示意人把东西放下,“今日劳烦掌事了,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掌事一定要收下。”
这……骆抒不要,“夫人太客气了,我们还是坐下来说说柳娘子的伤。”
可是柳夫人竟有非要她收的架势,声音带着哭腔,“骆掌事亲自上门看望我家女儿,我心中十分感念,一点薄礼而已,掌事若不收下我内心不安啊。”
骆抒拧眉,她感到一点不对劲。这母女俩都很不对劲,柳娘子的不对劲是眼见的,她只当那是女孩子担心脸上好不了,一时心里想左了没转过心思来。作为母亲的柳夫人应当做女儿的主心骨,早日治好女儿为主。
怎麽反而抓住自己纠结这些小节,骆抒有点不明白。
她说道,“这些等下再说,夫人还是听我把话说完。”
柳夫人脸上的表情一僵,还是没死心,将两匹绢放在骆抒身侧。骆抒望了那绢一眼,回身复与柳夫人说话,“娘子的红疹,应当就是那金丝玲珑球里的汁液引起的。”
柳夫人心里有准备,静待骆抒的下文。
骆抒拿出金丝玲珑球,这次下了死力气,用针取下了之前没取下的坚硬之物。
这东西就是汁液干了之後形成的,触之坚硬,蒙着一层温润的薄彩。骆抒将针放在火上炙烤,慢慢地,竟然飘出一层独特的香味来。火烧了一会儿,烧着的地方发黑,但没有起火。
柳夫人适时问道,“这是什麽?”
“若我没有看错,应该是生漆。”
之前骆抒没有想到它上面,只以为这是什麽毒药,一心想着哪些药如此凶猛。
直到方才看过柳娘子的脖子,她才惊觉,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敏症。
多数人都不能触摸生漆,一旦碰到,触碰的地方就会红肿发疹子,很久都好不了。
如今汴京城中就流行漆器什物铺,很多人家也喜爱漆器。可很多人都没有见过生漆,不知道它能让人吃苦头。
而最先在玲珑球上找到的蜂蜜,骆抒也明白了它的用处。设下此毒计的人应当是用蜂蜜混合蜡做了一个外壳,将不易干的生漆包裹进去。玲珑球本就是中空的,里面多会放置香料,所以出现一个蜡球也并不突兀。而最近天冷了,柳娘子的卧房内也升了炭火,蜂蜜受热融化,将里头的生漆露了出来。柳娘子接触到生漆,即刻便起了敏症。
无论这人是谁,都是个心思敏捷,对柳娘子很了解的人。生漆虽然不易干,但也只能坚持四五日。那就得保证金丝玲珑球能收到柳娘子的喜爱,才能中招。
谁会做这种事呢?柳娘子只是个闺阁女儿,哪里去结仇。家人又如此疼爱,万不会害她。思来想去,也只能是那名逃奴玉柯了。可玉柯是贴身侍女,若她想害柳娘子不必这麽舍近求远,用什麽生漆的。
柳夫人听完,脸上无惊无喜,好像没能完全明白。骆抒想她应该担心伤势,便说,“生漆的敏症虽然吓人,但坚持服药不久便会好的。”
对方神色也未见轻松,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既然找到了源头,骆抒便要告辞了,她得把这些发现告诉宋禀安,让大理寺按照线索去搜查玉柯的下落。
“这就走了?”柳夫人紧张地问,“府里备了便饭,还请掌事赏光,留下来用完饭再走吧。”
“多谢款待,但多耽误一会儿,玉柯恐怕就逃得更远了。我想这顿饭还是留着等找到她,那时再吃也不迟。”
骆抒说得合情合理,柳夫人不便再留,只好拿上两匹绢,亲自送她出了府门。
“我家女儿很是喜欢骆掌事,不知平日里能否请您过府小聚呢?”
也不知她是客气还是确有其事,若说客气,今日这一遭,那真是客气过头了。骆抒先点头,“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她来时的马车就停在柳府外,骆抒拜别柳夫人上马。一掀车帘,撞见一双温柔的笑眼。
一席青衣锦袍的韩雨钟正坐在车内等她,见她来了,含笑问她,“骆尚宫,今日查案查得如何了?”
见到他,骆抒才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接过他递来的茶喝下。
神色不见喜悦,韩雨钟怕她是受了委屈,凑近了问,“他们为难你了?”
一股清冽气息漫了过来,他的呼吸落在骆抒耳廓,扬起了骆抒耳边一缕鬓发。此人也不客气,又替她拢了回来,带着亲密。
骆抒习惯了这种距离,只是摇了摇头,“事情倒是顺利,只是……”
“只是我总觉得柳夫人和柳娘子有意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