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睁眼的时候,身边什麽也没有。
圆圆的脑袋大大地疑惑。
若不是他身上衣裳都湿了,他还以为是梦魇。
溯生向後转身。
“是你?”
在桂江县救他的那个人。
一身灰色长袍,长发曳地,随意披散着,只是这长发相比上次见到时白了将近一半。
殷魑笑了下。
溯生反应过来,觉得对救自己命的人失了礼数,向那人揖了下道:“多谢施主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殷魑道:“小师傅,此间路途不好走,还是多加小心得好。”
殷魑眼角带笑,那笑像是从眼底溢出来的一般,笑意仿佛通过空气蔓延,到了溯生的身上,他也笑了下:“多谢施主提醒。”
思及前事,溯生道:“施主救小僧两次,还不知施主名讳。”
殷魑道:“我姓殷,单名一个魑字。”
魑?
鬼?
怎麽有人取这样的名字。
“哦,”溯生没有多问,比起名字,他觉得在这里见到他更惊讶:“不知殷施主来这里所为何事?”
“寻人。”
溯生道:“那施主可能是找错地方了,这山谷极深,怕是你找的人不在这里。”
如东厂督公所说,这地方阴气极重,没有正常人住这里。
殷魑道:“是的。他不在这里。”
说话间,远远看见一名东厂太监顺着绳索飞下。
他找到辛渊道:“辛督主,督公让我来告诉您,东厂在乱葬岗发现了赵锦的踪迹。”
殷魑收回穿过重重树影的视线,对溯生道:“小师傅,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溯生鞠了下身子。
殷魑虽是赤足,在这不时有石块丶枯枝的谷底如履平地。
“你……”溯生忽然大声道。
殷魑回头道:“什麽?”
溯生摇头,他本想问他七岁时遇险时救他是不是他,可一想,这可能性未免太低。
殷魑侧着身子,站在树荫下笑了下道:“小师傅,多加小心。”
“多谢。”
溯生再擡眸时,那人已离他数丈之远。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结实的树枝,他看了下树枝,望向殷魑消失的方向,转身继续寻找蔡画。
这边东厂太监还在等待着辛渊的指示。
从早晨找到傍晚,却只有满地死蛇。
蔡画的踪影迟迟不见,距离赵锦说的月圆之夜越来越近。
时间每挨过一分,辛渊身体便沉重一分。
辛渊留了两三个东厂的人在这里,去寻找蔡画和菜花蛇的尸体後,爬上谷底,往乱葬岗去了。
这山林荒芜,尽头就是高耸的断崖。
距离断崖小半里的地方凸起一个小土包,土包前插了一根木牌。
木牌在风吹日晒中已变得残损,上面墨笔写下的姓名已在日夜轮替中逝去。
一只布着些许疤痕的手掌,在木牌上摸了又摸。
“娘,一会儿整座城的人都下来陪你了,你见了他们,就说是赵锦的亲娘,让他们给你当牛做马。
“对了,荣家的那几个畜牲前段时间也下去了,想必你已经见到了,见到他们後不要客气,当日他们是怎麽对你的,你就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娘,儿子做的这些你还满意吗?”
赵锦端端正正的跪在他娘的坟前,擡头看了眼天边的月亮。
他耐心的等待圆月的到来,一如在荣府耐心的蛰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