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行御剑至半空中,观察人傀的分布情况。他和风起也是花了些时间才知道人傀是从登峰楼里跑出来的,在那之前,不知有多少人傀已经窜入了大街小巷。幸好那些人傀喜欢往一个地方跑,所以登峰楼附近的人傀还算集中。
林雾行起指作法,在附近两条街的范围里布下了隔山阵,将人傀围在一片区域里,避免他们继续涌入别的街道伤人。东山宗弟子和阳远城的将士们都有通行令牌,百姓们的身上也都画了用以通过隔山阵的符文。接下来,他们只需全力剿杀被隔山阵困住的人傀。
为了不留遗漏,林雾行喊来了几个东山宗弟子,几人分成四队,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搜杀隔山阵外的人傀,没有人傀的房屋便设下隔山阵。
城西,方里萝喊出了自己重新设定的咒语,白玉手镯应声而动,祭出千雨梨花阵,堵在隔山阵破开的地方,尽量减少人傀的涌入。
她寻找着黑帷郎的影子,却不知他早就躲在暗处等她来。
一棵枝干扭曲,盘根错生的百年大榕树上,黑帷郎掀下帷帽,看着远处生龙活虎的方里萝,皱起了眉,问身边的人:“我给你的毒,你真的用在袖箭上了?”
他等了好几天,都不见方里萝来求他解毒,担心风吹雪真的把她的毒给解了,忍无可忍,便发动人傀入侵阳远城,逼她出来,可她看起来脸色红润,一点事儿都没有。
黑水引吞了一口唾沫:“用上了。”
黑帷郎狐疑地盯着他:“真的?”
黑水引浑身打了个激灵,垂眸道:“真的。风吹雪,她,是个神医……”他忽然擡起头,不停地点着手指,似乎找到了某种认同感,“对!没错!肯定是风吹雪把她的毒解了。不然她怎麽可能忍得过您千年的毒。”
黑帷郎哼了一声:“该死的风吹雪,早晚我会把鬼虫谷一锅端了。”
黑水引提醒他:“这,不太容易吧?”
“废物!”黑帷郎怒其不争,“这有什麽难的。”
黑水引低头道:“对我这个废物来说难如登天,对您来说却是轻而易举。”
黑帷郎不稀罕他的恭维,看见他满脸颓样就心烦。他继续看向方里萝刚才在的地方,却发现她不见了。
“她人呢?”
黑帷郎一惊,以为方里萝回到了城里。
突然,一阵疾风吹起了他垂在背後的发丝,颈间登时传来钻心的痛感。
一只短箭射穿了黑帷郎的喉咙,箭尖还缀着血珠,悬而不落。
温热的鲜血溅在旁边黑水引的脸上,他愣了愣,瞪着两只浑圆的眼睛,嘴角却扬起无声的微笑。
“黑帷郎。”方里萝的声音在二人背後响起,“这次你跑不掉。”
黑帷郎的嘴角扯了扯,发出几声低笑,仿佛死神的低语。
旁边站着的黑水引霎然僵住,他许是不知道虚真镜里的魔灵和青岚之间的往事,只看到那只短箭还插在黑帷郎的脖子上,那他是如何发出那麽完整正常的笑声的?
莫不是黑帷郎的身体里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受伤的不是他。
黑水引心里燃起的希望之火很快被这个认知浇灭了。他虽不是什麽好人,但也绝不想放着名门弟子不当,而去当一个怪物的小喽啰。
大榕树婆娑的树影下,方里萝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她就平静下来,扬起三霜剑。长剑划破黑夜,剑鸣震耳,接着一道金光劈落而下,大榕树随之裂成两半。
黑帷郎和黑水引早已向左右各自散开。黑水引落地翻滚,眼睁睁地看着大榕树粗壮杂乱的枝干像骤雨般砸向他。
他惊叫一声,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黑帷郎却安稳地落在地上,瞥了一眼像死尸一样挺在地上的黑水引,嫌弃地嗤了一声,旋即看向方里萝,微笑着称赞。
“不错。”
黑帷郎象征性拍了两掌,面容在少年清秀的脸庞和闪着绿光的诡异黑雾之间来回切换,颈间还在不停地向下流血,语气却依旧轻佻:“没想到短短几日,你的灵力又增进了些。”
方里萝右臂持剑在身侧,并未多言,扬剑向黑帷郎奔袭而去。
黑帷郎也唤出一剑。一金一白两道剑光接连划破寂静的夜空,震碎久居的草木,掀翻雪封的土面。
晕死过去的黑水引睁开一条眼缝,瞄见两个人影在地面和空中交替乱飞,轻盈得像两片被狂风吹打的树叶,双剑碰撞之时冒出刺眼的火花,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电闪雷鸣。
如果再来场暴雨,那简直是百年难遇的极恶天气。
黑水引扒拉掉身上的树干枝条,悄悄挪了挪身体,换个地方晕。
黑帷郎逐渐感到力不从心,不仅因为方里萝像疯狗一样追着他狂砍,更是因为他现在这副躯体正在持续不断地流血,使他不可避免地打起了寒颤,手脚时不时痉挛。
没时间了。黑帷郎转身欲往阳远城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