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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镜魔灵（第2页）

不，朔一师兄更可能会眼神睥睨，居高临下地看着奇鹤道长，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滚”字，接着他坦然坐下来，低头斟茶，听着奇鹤道长落荒而逃的声音。

一想到那种场面，方里萝就头皮发麻，仿佛她就是奇鹤道长，此刻正置身于佳人节上餐馆二楼的临街雅间里，接受席卷而来的轻视和痛苦。

只是，同样是朔一师兄的受害人，她明白奇鹤道长当时的窘迫，但无法体会他的痛苦。

她的思绪飞到了九霄云外，千衡见状开口道：“魔灵最擅长洞察人心，但他再怎麽模仿青岚的样子，终究不是青岚，东施效颦罢了，日久天长，总会漏出点马脚来。”

千衡停了停，叹口气道：“从前他偶尔的反常之举总会被我忽略，但自从我看见了这封信，我就把虚真镜片刻不离的戴在身上，这才发现青岚一改往常，经常看见我就害怕得缩起来。”

方里萝知道青岚害怕的实际上是那面虚真镜，可她又不明白了，他已经从虚真镜里逃出来了啊，还怕一个镜子作甚。

千衡显然也有此疑问，只是奇鹤道长的信被鲜血毁了大半，很多事情无从得知，下面的几张信纸上隐约看到水云师叔和千衡的名字，还有其他零零碎碎，无关紧要的字。

暗室之内出现长久的沉默，千衡突然长叹了一口气，道：“五年前师父病逝，我也突发怪病。五年後，奇鹤死前留下了那九个字——对不起，杀了我，烧了我。这九个字里，我唯独不明白他为什麽要对我说对不起。”

杀了我，那是奇鹤道长希望千衡在他胸口上狠狠地捅上一刀，了结他的痛苦。

烧了我，奇鹤道长不想让世人看见他容貌有碍的样子。

至于那句对不起，方里萝有自己的猜测，她相信千衡也有。

“您真的不明白吗？”方里萝问道。

千衡表情沉沉看了她很久，突然大笑，笑着笑着，他又忽然停了下来，如释重负道：“人都没了，那些往事就跟着散了吧，我这个吊着半口气的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方里萝不再多言，当事人已经视往事为粪土，她也不必自作多情为人申冤。

千衡掩袖剧烈地咳了起来，待他缓了缓，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想请方姑娘帮我找到青岚，或者说……黑帷郎，杀了他。”

方里萝看向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千衡轻笑道：“方姑娘不是傻子，一定好奇过黑帷郎为何要模仿肃杀留下的金色伤痕陷害于你。”他手指轻点，“我斗胆猜测，他一定会再来找方姑娘。”

这话算是说到了方里萝的痛处。其实就算千衡不请她帮忙，她也会杀掉黑帷郎，只是这种被人布局利用的感觉真是不爽。

她突然嗤笑出声，不觉声音里带了点嘲讽：“千衡道长早知凶手不是我，却还要装作不知情，引我入局，借我之手杀掉黑帷郎。”

她把信纸还给他，冷冷瞥他一眼：“千衡道长真是好算计。”

千衡并不在意她的冷言冷语，弯腰拘手，笑道：“我们也算是……殊途同归？”

方里萝冷哼一声，不再看他，只道：“这两日我就去阳远城。”

如此一说，千衡便知她同意了，直起身来，独自去往另一副棺椁，里面放着一件衣服，还有一大一小两个木盒。

千衡拿起大的那个，递给方里萝：“这就是我要交给方姑娘的东西，是师父临终前留下的，他嘱咐我将来一定要亲自交予你。”

提及水云师叔，方里萝不禁鼻头发酸。明明那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木盒子，她却觉得它有千斤重。打开来看，最上方是一个已经生锈的长命锁和两条红发带，下面整齐地叠放着几件破旧的红色衣服，两侧放着一双虎头鞋和一只拨浪鼓，都是小孩子穿用的物什。

方里萝红了眼眶，这些是她幼时来大雁山拜师时身上穿戴的东西。她当时太小了，换下来的衣物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後，没想到师叔把那些东西都好好保存了起来。

“谢谢。”方里萝忍着眼泪道。

既是说给千衡，也是说给水云师叔。

她关上木盒，摩挲片刻，转身要走。千衡却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在她身後亮声道：“难道方姑娘不想知道你的师叔是怎麽死的吗？”

方里萝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