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影一直没有再出现,两人不知向前走了多久,粗壮树干的黑柱渐渐消失了,他们走到桥头前,左右两边传来流水潺潺的声音,一条溪流从桥下穿过。
方里萝和林雾行对视一眼,携手走上那道石桥。下了桥,突然斜着吹来一阵疾风,“呼”地一下吹散了雾气,眼前像变戏法似的出现了一间庙宇,牌匾上写着三个潇洒的大字——丢神庙。
方里萝曾在鄞州地志里看到过丢神庙的名字。阳远城初建之时,百姓反映鄞州第八界内时常闹鬼,怀疑是死去的阴魂作祟。便向上请愿,最後由朝廷拨款在此建庙,请道士做法祈福。
虽然丢神庙现在破败了,但从庙宇的规模和木材用料来看,当时建成时一定是十分宏大气派的。
只是丢神庙刚建成不久,道士们开坛做法,前来参加法会的人专心致志的听着经书,突然出现了一件怪事,他们的眼神逐渐开始失焦,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就像丢了魂儿一样,後来道士和那批人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没去的百姓都说是因为庙的名字起得不好。再後来,这地方就渐渐荒废了。
黑帷郎不会平白无故把他们传送到这儿来,方里萝便拉着林雾行进了庙。
刚推开一条门缝,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垂着头的人傀,满满当当从大门口站到了院子里。也许是庙门打开後风吹了进来,人傀缓缓擡起了头,瞳仁发白,目光呆滞。
方里萝啪的一下关上了门,拉着林雾行就往石桥那边跑,半途中眼角捎过右侧有一道敏捷的黑影。她猛地停下,扭头一看,黑帷郎直直地伸出右掌欲打向林雾行,方里萝眼疾手快,把林雾行往身後扯的同时借力一脚飞踢过去,黑帷郎见状匆忙收回右掌,在空中翻了个身,轻稳地落在地上。
“幸好我们的手握得紧。”林雾行的语气似乎在寻求方里萝表扬。
“别贫嘴了。”
黑帷郎来了,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林雾行这个离死就差临门一脚的人居然还把心思放在他俩握手的力度上。
黑色纱幔後缓缓传出几声阴诡的低笑,黑帷郎的语气似乎有些惋惜:“好一对璧人,可惜了。”
方里萝当然不会蠢到真的以为他在痛惜,只沉着脸看他,道:“话少说,快给林雾行解咒。”
“求人帮忙还那麽硬气。”黑帷郎啧啧两声,摊开双手,“你不想服软儿,可以来点硬手段啊,比如跟我动动手之类的,我乐意奉陪,反正水云掌和金顶剑法我都会。”
方里萝盯着他,沉默半晌,忽而笑道:“奇了,你不是因为依托虚真镜而生的麽,怎麽流原两派的看家术法你都会。”
提到虚真镜时,黑帷郎的表情呈现出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似笑非笑道:“看来你知道了我的来历,你自己猜的,还是那个老不死的告诉你的?”
方里萝自然明白他口中的“老不死的”指的是千衡,但黑帷郎不直说,她也不会主动暴露,便道:“你修为如此之高,术法又诡异莫测,为何不把他给杀了?”
黑帷郎冷哼一声,说道:“他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不好好茍活着,却来泄我的底,若不是他整天戴着那面破镜子,我何必……”
他突然停住,冷笑一声:“你想套我的话。”
方里萝与林雾行对视一眼,心里不禁感叹千衡道长的心思缜密至极,他一身残躯,久居大雁山不出,却运筹帷幄全局,将黑帷郎的弱点猜了个准儿。
“本来我想留下你的性命,为我所用,但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便留不得你了。”
话音未落,黑帷郎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把亮锃锃的长剑,三人尚未交手几招,方里萝发现他使的是金顶剑法。
既会用水云掌,又会使金顶剑法,除了她和流原师祖,世间再无第三人。
“师祖?”方里萝惊讶又试探地问道。
她紧接着在心里否认自己的猜测。黑帷郎的笑容神秘莫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很明显,黑帷郎不想伤了林雾行,一掌一剑都是冲着方里萝去的。只是林雾行一直围着方里萝打,让他觉得束手束脚,心里逐渐不满。
他在空中快速划出几道白光,丢神庙中的人傀们破门而出。黑帷郎的意图很明显,他知道人傀伤不了林雾行,但只要能拖住林雾行,他就好对付方里萝一人了。
谁知,林雾行再次用白玉镯使出了千雨梨花阵,万千银色花瓣如箭雨般落在丢神庙前面的空地上,他们和黑帷郎也逐渐转移到了河岸对面的树林里。
此时正当午时,雾气已经消散了不少。
幸运的是,黑帷郎虽然会使金顶剑法,但显然未至臻境。半个时辰的打斗过後,方里萝和林雾行的剑一左一右架在黑帷郎的脖子上。
黑帷郎却是不慌,嘴角微微上扬,下一瞬,他化作一个两只眼睛闪着绿光的人形黑雾。
“黑帷郎,这就是你的本体吗?”方里萝问道。
黑帷郎大笑着,没有接话。方里萝也不指望着黑帷郎真的会回答她。她只是随口一问,得到了答案最好,没有得到也损失不了什麽。
一个黑衣男子御剑而来,他低着头脚步匆匆地朝着丢神庙的方向走来,时不时回头看去,似乎有人在追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