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安排好了人,送孟辞到衙署外时意味深长道:“别忘了最紧要的事。”
孟辞会意颔首,拖着疲惫的身躯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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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怎麽出了你这麽个蠢货!”
齐铮得知孟辞上奏说什麽王沛等人其实是八年前战死的将士,冒用他们姓名考试的人是为了给他们伸冤的。但战亡名册中并无王沛等人的名字,他们还好好活着,实在蹊跷得很。
她将此案犹如民间故事似地娓娓道来,皇帝看过後立马嗅出不对,当即让人去查,不多时便得知王沛等人确实还“活着”,而且领了几年的军饷,後来离开了军营,参加了科举。
皇帝知道後没在大臣面前表露多馀的情绪,只似毫不关心地吩咐:“这麒麟阁还真是厉害,能听到天的旨意。既然沈卿接了此事,就要把来龙去脉理清楚,把事办妥当,天下人看着呢。”
齐铮知道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写的折子,回到都察院後便把孟辞揪到一旁,若不是有“文臣”的身份掣肘,他真想把孟辞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麽。
“谁让你写这种折子?”齐铮狠狠瞪着孟辞,“沈淮序还没蠢到这种地步要跟宋首辅对着干吧?这件事本来可以马上结束,你非要写这个折子!什麽麒麟阁,什麽亡将有冤,是不是你杜撰的?”
孟辞被骂得擡不起头来,委屈道:“下官丶下官只是把昨日听到的消息汇总了一下,觉得事情没那麽简单,便想着写奏折禀报给陛下。。。。。。下官提到的麒麟阁,是从考生那里审出来的,大人若不信,可以问玄鹰卫的人。”
她表面干着蠢事,实则每一步都是故意为之。有沈淮序在皇帝身边吹耳旁风,皇帝看到“亡将有冤”的折子,还会放任三法司草草结案吗?
齐铮此时真觉得孟辞蠢得很直白,觉得她听不懂好赖话,骂她也白费,于是跟她摆摆手,不耐烦道:“你就跟着他们好好干吧,走走走,赶紧走。”
“下官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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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辞回家时想起李珩昨日说的“我不想当棋子了”,不免心下怅然,一个文弱的年轻人当了数年困兽後想挣脱牢笼,可惜外头等待他的还是猎人。
不过孟辞暗暗下决心会尽力保住李珩的性命。起码保住了性命,才有真正挣脱的可能。
此时天已黑尽,孟辞家中正厅一片暖黄。她心下生疑,平日沉鱼几乎不去正厅,此刻正厅怎会“辉煌”一片。
她上前一探究竟,但见正厅上首坐着一人,想着是来了客人,便要上前打招呼。谁料才跨进去,就听一声惊呼。
“公子快走!”
沉鱼的声音从光线未至之处传来,阴影之下还有几人,他们钳制住了沉鱼。
孟辞哪会抛下沉鱼,再者能打得过沉鱼的人,收拾孟辞更是顺手,她逃不掉的。
“孟家子。”坐在上首的男人凌厉的眼风扫向孟辞。
他的玄衣蟒袍丶金镶玉革带以及周身的威压力,无不彰显着崇高的地位。
孟辞一时定住,她的宅子是开过光吗,能引来这麽一号人物?
“乱臣贼子,见到殿下还敢愣着?”突然有一声音道。
孟辞膝盖一软,当即扑通跪下行礼,“微臣叩见楚王殿下。”
按照大齐的礼法,官见亲王不必跪拜,但眼下看楚王来者不善,跪一下展现自己的软弱也无妨。
毕竟——好女不逞眼前勇。
只是楚王身边的人凭什麽一来就给她扣一个“乱臣贼子”的罪名?
“不知殿下屈尊至此,有何指教?”
楚王萧桓的目光长久地落在孟辞身上,淡淡道:“你偏听偏信,搅得朝堂不得安宁。本王今日来,一是看看孟太傅的重孙什麽模样,二是给你提个醒,不该管的事不要管,相安无事地过,才是对你丶对孟家最好的选择。”
孟辞顿时明了楚王是因那奏折一事而来,往深处说,是为科考或是吃空饷一事而来。
可光凭孟辞怎能搅得朝堂不得安宁?无非是挑软柿子杀鸡儆猴,还要拿孟家威胁她。
孟辞自认倒霉,但想着楚王只是嘴上敲打几句,她不往心里去就是,便道:“微臣惶恐,微臣不敢。”
“阳奉阴违,是在都察院学到的本事,还是在沈淮序身边学的。”
孟辞说什麽都不是,便默默无言地把身子伏得更低了。
楚王平静地吩咐道:“那麽爱用笔墨嚼舌根,是该给你长点记性。来人,把她的右手也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