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两眼一翻,甚是无语,“都错怪我。赶紧走吧,给她找个好大夫,让她在家好好养伤,也算换种方式自保了。”
沈淮序应是後上了马车,坐在孟辞右前方的拐角处。
孟辞的头埋在臂弯里,手指微微一动,尚有意识,但不愿看沈淮序。
沈淮序的视线从孟辞浸了汗水的鬓角转向自己的双膝,轻声道:“我送你回家,已经吩咐大夫提前过去候着了。”
“多谢。”孟辞的声音埋在衣袖中,有些发闷。
“不必。”沈淮序没什麽情绪,沉默片刻後,竟鬼使神差地解释道:“刘尚书突然病重,尚在昏迷,无法再提供自己的罪证。正因如此,陛下才会不悦,定要罚你,以儆效尤。”
孟辞心中惊诧,一夜之间好好的人突然病重,有刻意为之躲避责备的嫌疑,但她实在疼得无法深思,只“嗯”了一声。
再者,不降她的职已是幸事,她不敢再奢求太多。
虽然罪证被抢正中孟辞下怀,但因被打得满身是伤,她暗暗发誓定要好好收拾害她的人——如果那人不是有权有势的人物。
马车还未停稳,沉鱼发着颤的一声“公子”随风灌进车内。
方才有个自称是沈淮序护卫的人带着一位大夫敲开孟辞的家门,说要等着孟御史回家给她治伤。
彼时沉鱼觉得莫名其妙,来者简直像在诅咒自家公子。但看见沈府的马车後,沉鱼明白了来者所言不假,心下万分焦急,不知公子到底受了什麽伤。
马车停稳後,孟辞强撑着道:“让她背我就好。”
沈淮序刚伸出的手顿在孟辞身前,旋即掀帘而出,吩咐沉鱼背人。
沉鱼上车看见孟辞脸色惨白,模样狼狈,顿时瞳孔骤缩丶心头绞痛,却只能咬牙含泪,半跪在她身侧手足无措,不知如何触碰,生怕再弄疼了她。
踟蹰片刻,沉鱼如待珍宝地把孟辞挪到背上,艰难地下了马车。
沈淮序和大夫随沉鱼进院。
孟辞已经昏了过去,“攀”不住沉鱼,跨上石阶时整个人往後倒。
沈淮序眼疾手快,上前一撑一推,把孟辞定在沉鱼背上。
把孟辞放在床上後,沉鱼找了剪子准备剪孟辞衣裳,骤然想起什麽,看了沈淮序和准备治伤的大夫一眼,赶紧把二人请出了房。
沉鱼把门紧闭後不等沈淮序问,扑通跪地,悲凄道:“求大人为我家公子请悬壶居的季大夫。”
“老夫治外伤颇有心得,再去请别人,孟御史的身子耽搁不起。”董大夫觉得沉鱼看不上他的医术,捋了捋胡须,略显不服。
沉鱼不理,直接给沈淮序磕了个头,“不瞒大人,我家公子有先天不足之症,之前一直都是季大夫为她医治。公子好面,若今日奴婢擅自做主,公子醒来会怨奴婢的。”
沈淮序和董大夫对视一眼,明白了这“不足之症”多半是男人那方面的病。
“老夫是个讲医德的人。”董大夫无奈道。
沉鱼不可能退让,又磕了下去,额头贴着地,掷地有声:“求大人成全。”
沈淮序微微皱眉,“知道了。”
随後吩咐孙锐赶紧去悬壶居请人。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孙锐便从悬壶居请来了一位女大夫。
她面色平静,在孟辞屋外见到沈淮序和董大夫後只微微颔首,由沉鱼引进屋去。
那董大夫暗暗叹息,心想一个年轻大夫怎比得上他有资历,于是打算留下,若季大夫有不顺手的地方,他可以勉为其难地帮衬一把。
沉鱼怕沈淮序站太久不舒服,便把他和董大夫请到正厅稍歇。
董大夫心下生奇,孟御史受伤,沈大人能把她送回家,还找了大夫,实在重视,眼下竟还等着季大夫诊治,想必关系非同一般,难不成是远房亲戚?
董大夫一边等,一边悄悄观察沈淮序的表情,却实在看不出去他有任何多馀的情绪。八卦的心思也随之渐消。
半个时辰後,沉鱼带着季大夫来到正厅。
季凝思望向身着绯袍的沈淮序,知他是官,也不行礼,只淡淡道:“性命无忧,但内外皆损。她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大人若能管,就允她告假吧。告辞。”
语毕头也不回地走了。
董大人心下咋舌,这小大夫还是缺少锤炼,实在有脾气。
沈淮序不在意,看向沉鱼,问:“你家公子如何?”
沉鱼道:“季大夫来的时候醒过来了,眼下又睡着了。大人有话对公子说?”
沈淮序摇头,“让她安心养伤,有事可以直接到沈府找我。”
“是。”
送走沈淮序和董大夫後,沉鱼长舒了口气,还好没人追问为何孟辞有隐疾却还要找一个女大夫。还好没让董大夫医治,否则就露馅了。
至于季大夫,三年前孟辞摔伤,沉鱼专门在城里寻了位女大夫,好在季大夫虽发现孟辞女扮男装,却因性子冷淡,从未过问。
沉鱼给孟辞煮了碗粥,端到房间时,孟辞正以右手为枕,垫着下巴有气无力地“哎呦”叫着。
沉鱼坐到床边,吹了吹碗里的粥,问:“公子分明醒着,为何要说自己睡着了?你不想见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