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她的行踪,沈淮序之前派人跟踪过她,难说这次也不例外。
沈淮序确实有抢夺罪证的能力,但他要那罪证有什麽用?他掌管着刑部,不应该更希望早早结案吗?
难道他因上回楚王的警告耿耿于怀,想让楚王不好过?即使有心,也不至于如此胆大吧。
孟辞又是一叹,摇了摇昏沉的头,药效和疲惫双管齐下,饶是她心神不宁,也沉沉地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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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两日,周子墨每逢散值便会到来找孟辞,跟她说说朝中之事。
刘尚书依旧重病,卧床不起,麒麟阁没有下落,孟辞提供的画像上那人仿佛根本不存在。
朝中甚至有人说,是孟辞包藏祸心,把刘尚书的认罪书藏了起来,还编造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转移注意。
孟辞听了倒也不在乎,她只好奇那疯男人是怎麽人间蒸发的。
是日傍晚,沈淮序竟找上门来。
孟辞不便挪动,只好让沈淮序到她房中一见。对此,孟辞觉得有些别扭。
沈淮序和周子墨不同。
後者是挚友,孟辞在他面前可以肆无忌惮,他在孟辞房中,她不会觉得有任何不适。
前者掌握着孟辞的把柄,想利用她,但对她的时时守护又超出了利用所需付出“代价”。
这让她既感激,又觉得沈淮序捉摸不透。她无法在他面前放松,只能展露点到为止的真诚,以谋求更多的信任。
沈淮序进屋後在桌上放了些名贵的药,又走到离床五步开外的位置,远远地看着静静趴在床上的孟辞。
孟辞看不清沈淮序的目光到底落在哪一处,颇为不自在地动了动,又指着床边周子墨常坐的凳子。
“大人请坐。”
沈淮序落座後,温声询问:“听季大夫说你内外皆损,是我没安排好。”
陈放在沈淮序“温和”的询问下说出了行刑时确实有几杖打得凶狠。他不怕孟辞怨他,但他有必要亲自来探望。
孟辞略为惊讶的眼神略过沈淮序不起波澜的脸。
这话在孟辞耳中,有种不经意间的“炫耀”,似乎很多事沈淮序都能安排妥当,着实让人艳羡。
孟辞眼珠一转,露出几分狡黠,故意笑道:“大人若放任不管,日後就不必亲自砍我,省得脏了大人的手。”
沈淮序面色一沉,“二者不能相提并论。”
“所以大人还要砍我?”孟辞略显失望,“我已经写了奏疏,让陛下起了疑心,没有草草了结科举替考一案,还提供了麒麟阁的线索。”
她做的,已经超出沈淮序的要求了。还是说,他说的入局不止这些?
沈淮序摇头,失笑道:“不砍你,你做得已经够好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结果,但楚王和长公主之间的火越烧越旺,这是沈淮序期望的走向,也是小皇帝想看到的局面。
让楚王和长公主彼此消耗,逐渐失权。
削其爪牙不断其骨,添其柴薪不灭其火——这是小皇帝给沈淮序的行事准则。
沈淮序想让孟辞成为割肉的钝刀,她也确实做到了,让楚王不怀好意,频频露出獠牙。
孟辞如愿以偿地笑道:“有大人的话,下官就可以好好养病了。”
沈淮序嘴角含笑,眼神却依旧不起波澜,静默片刻後,孟辞突然道:“我看大人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近日太过劳累所致?正好我之前在季大夫那里学了把脉,要不我给大人诊断诊断?”
她笑得情深意切,在沈淮序看来是想和他找些话说,以防尴尬。
他不必对一个有着几分天真的人过于防备,于是撩起袖子把手递到孟辞眼前。
“那就试试吧。”
孟辞指尖搭上沈淮序手腕,凝神细辩,缓缓道:“思虑过重,睡眠不足。”
沈淮序虽然确实睡得少,但哪有像孟辞这样不说脉象直接下结论的,他确定了孟辞是没话找话,不禁觉得有些有趣,眼中浮了几分笑意。
“嗯,还有呢?”
“还有。。。。。。”孟辞故作认真,忽而话锋一转:“户部郎中冯光,大人可认得?”
沈淮序面无表情,手却不自觉往回收,孟辞立即轻握沈淮序手腕,下一瞬却被他反手紧扣,将她的手按在床沿。
这是孟辞的试探。
冯光——刘尚书罪证中提及的历年审核边镇军饷的人。
二人四目相对时,寒光四溅。孟辞有一瞬觉得脖颈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