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辞佯作疑惑地把信打开,看过一遍後既惊又惧地又跪了下去,等待皇帝发问。
“这是谢国安的信,八年前没有送到京城,昨日却被一个女人送到了午门外,你且仔细看看,那信上的字是不是谢国安的笔迹。”沈淮序替皇帝发了问。
孟辞恭敬回答:“臣见过姑父的字,观此笔迹,应当是姑父所写不错。”
皇帝把手一挥,牙牌划出弧度,一声脆响後落在了孟辞身前,“报案者身上发现的,如何解释。”
看见牙牌时,孟辞瞳孔一颤,惊讶之馀,几分窥见“真凶”的激动在心间翻涌。
她当即从右侧腰间取下前段时间新制的牙牌捧于掌心举过头顶,沈淮序将牙牌拿给皇帝看。
“鸣冤者手中的牙牌,是秋闱放榜後微臣遇袭被盗走的。牙牌被盗之後,微臣便上报新制了一块。鸣冤者的信虽是微臣姑父所写,但微臣并没有参与此事。微臣以为,是有人知道微臣与谢家的关系,故而想栽赃嫁祸。”孟辞说着磕了个头,语调坚定:“请陛下明鉴!”
她虽言辞凿凿,但也理亏心虚。
她在巧合中窥见长公主是原先袭击她的人的主使。却没想到长公主会制造带血的戏码,葬送一条鲜活的生命。而她,也成了推动小篱死亡的凶手之一。
想起小篱对孟辞记住她的喜悦,孟辞只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脖颈,喘不过气,憋得胸口生疼,背脊跟着发凉。
皇帝看向微微仰头,看向身侧的沈淮序。
“孟御史的牙牌被盗之後确实来找过臣替她出主意。”沈淮序温言回应,“臣以为,孟御史灵心慧性,不至于把能直白证明身份之物付之于人。”
沈淮序能这麽说,并非只是作证,而是担保。
皇帝自然信沈淮序,就像信他的老师——沈淮序的父亲一样。
皇帝轻叹了一声,没有继续追责牙牌出现在鸣冤者身上的意思,话锋一转道:“你对谢国安一口一个姑父地喊,你难道不知他是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四字像刺一样在孟辞心口剐蹭,留下不尖锐但久久不散的疼。
世人皆道她父兄是乱臣贼子,可为家国献身者,凭什麽要因流言就担此骂名?
她擡头直视皇帝微寒的目光,坚定道:“‘乱臣贼子’以背为盾,挡住北境战火。虽说最终以战败结束,但姑父以及各将士死守到最後一刻,微臣以为,这样的‘乱臣贼子’,或有苦衷。。。。。。正如姑父信上的求援,若这信八年前能送到京城,或许他们就不会背上乱。。。。。。”
“孟御史。”沈淮序沉声打断,“谢国安的罪如何定论,朝廷自有说法,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孟辞循声望向沈淮序,眸光渐暗。
她确实想在皇帝面前说——谢国安八年前的信重新现世,或许能提供新的线索,证明谢国安不是世人口中的乱臣贼子。
但她说了有什麽用?除了让皇上觉得她作为御史不讲证据丶感情用事,甚至出言不逊,枉议当年朝廷的论断外,没有什麽好处。
沈淮序是在提醒她,话说过头了。
她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蛮劲”,自然一点就通,甚至话从口出前就知道可能惹得皇上不悦。
但她作为谢家女,做不到不为父兄辩解。
她清楚地知道应该忍,甚至应该顺着皇帝的说辞,再在自己身上插把刀,因为上面坐着的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但她按捺不住。
沈淮序看孟辞的眼神除了责备,还带着阻拦的意味。
她微微垂首,怕连累了沈淮序,还是把後面的话艰难地咽了回去。
皇帝见状却不恼,眉间的冰雪反而消融,眼神饶有兴趣地在孟辞和沈淮序身上游走。
“沈卿犯不着生气,朕还挺好奇孟御史接下来要如何狡辩。”他微微一笑,沉吟片刻後拿了主意般道:“孟御史既然觉得谢国安被称作‘乱臣贼子’是为不公,那你便去查查他信里所说的人。看看谢国安是真乱臣,还是该得此恶名的另有其人?”
沈淮序略一皱眉,道:“孟御史是谢国安外甥,让她去查,恐有失偏颇丶惹人非议。”
皇帝笑道:“让旁人闭嘴,是沈次辅该想的事。”
沈淮序藏在袖下的手握成了拳,还想再阻。
孟辞却正色,叩首道:“臣领旨。”
“朕会指定你为专案钦差。”皇帝笑看孟辞,“既然事关北境,你查案时顺便也留心有人吃空饷的事。朕既允许你查和谢国安有关的事,你也得为朝廷出另一份力才是。给你机会,你当把握住。”
这是明确想对严子石出手了。
孟辞此刻成了皇帝周旋在百官间的一把顺手的刀。既能刺伤他人,沾血之後还可轻易弃之。
孟辞深谙此节,却心甘情愿。
她谢恩後不敢擡头,若沈淮序的目光是刀,她早就被剁成肉泥了。
在孟辞来文华殿之前,沈淮序便已透露以孟辞的官职和处境,此事不可能让她参与,彼时皇帝虽未言语,但神情已透露出对沈淮序的偏信。
只是他没想到,皇帝想看“猫鼠游戏”的心此刻作祟,竟要让孟辞去查楚王的人。
要看与乱臣贼子关联紧密的人去和“潜在仇人”互斗。
沈淮序何尝不是被皇帝摆了一道。早知如此,不如把孟辞的牙牌毁了。
他暗自一叹,不再言语,孟辞告退时亦不擡眼相送。
作者的话
南斗砚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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