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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户部郎中冯光邀沈淮序吃饭,话里话外都是对沈淮序的奉承,透着“我愿意追随您”的意味。
酒过三巡,冯光便拍腿大笑:“不知大人听说了没,那个姓孟的御史今日去严子石府上套话,结果被严子石狠狠羞辱了一番,屁滚尿流地离开了严府,连送人的东西都一并被扔了出来,听说那小御史都快哭鼻子了。”
沈淮序面色如常,擡起茶碗抿了一口,氤氲热气挡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沉厉。
喝酒上头就成了蠢货,什麽话都敢说,能这麽快传出来,就说明孟辞是故意为之,多半是想让衆人觉得严子石心虚暴怒。
见沈淮序波澜不惊,冯光敛笑,多了几分严肃道:“我知道大人想管边疆空饷的事,不过眼下风声鹤唳,楚王殿下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大人与其接近旋涡,不如让别人替你涉嫌。而且,听闻大人这些年日子过得寡淡,若大人愿意,我很愿意鞍前马後,为大人的生活添几分生机。”
沈淮序道:“冯郎中与其关心我管什麽,不如好好经营自己的日子。据我所知,冯郎中这些年日子倒是滋润得很。”
这是说冯光手脚不干净。
冯光也不心虚,直言:“坐这个位子,手上沾荤腥的比比皆是,我拿点蝇头小利,也只是为了养家糊口。”
沈淮序漠然道:“冯郎中的养家银,别是掺着边疆士兵的卖命钱。饭吃了,酒也喝了,冯主事不如早点进入正题。”
冯光立马换上谄媚的神态,从怀中拿出一张凭贴放到沈淮序跟前。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望大人笑纳。”
沈淮序垂眸一瞥,“一千两白银,冯郎中出手真是阔绰。”
沈淮序险些被逗笑,本以为冯光会断臂自保,认下自己贪墨的罪行,而後供出点什麽将功折罪,这样起码能保全自己,孰料却是直接给钱,错上加错。
“若能给大人是生活添一抹亮色,再花千两万两也值得。”
沈淮序骨节分明的手轻点钱庄凭贴,笑得温润,“这是冯郎中的买命钱?”
冯光一愣,见沈淮序唇边带笑,眼神却淡漠严肃,不由地头皮发麻。
“大人。。。。。。也可以这麽认为。”
一千两若能买命,那很值当。
沈淮序按着凭贴推到冯光身前,“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冯郎中做了坏事,这才着急买命。”
冯光心里直呼沈淮序说的是废话,他猜想刘明远罪证中八成提到了自己,眼下那罪证去向不明,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这才想方设法讨好沈淮序,希望得到他的庇护,没想到他事到如今还装模作样。
定是嫌钱不够多。
“不如这样,我明日再送一张凭贴到大人府上。”
沈淮序缓缓摇头,意味深长道:“你找错人了,这钱我无福消受,不过我可以给你指条路。”
冯光先是失望,但听沈淮序说还有路可走,双眼顿时一亮,拱手道:“请大人指点。”
“去找第一个接触过刘明远罪证的人。”
冯光眉头一紧,这不是让他自投罗网吗。
沈淮序继续道:“所为对症下药,‘钱’这味药下在我这里不管用,但下在她那里说不定有奇效。”
冯光犹疑片刻後道:“可是大人,孟御史她,跟您不是有渊源?”
哪有这麽把自己人往火坑里推的?冯光心想。
沈淮序淡然一笑,“所谓渊源,不过各取所需。需要时拿起,不用时放下,她一个御史,值得谁垂青?”
冯光眉毛轻挑,豁然开朗,这不就是说沈淮序对孟辞可谓没有羁绊,对她行贿,不必考虑她的退路。
虽说冯光仍有诸多顾虑,怕沈淮序坑他,但他还是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起身作揖,“多谢大人提点。”
当晚宵禁前,冯光便登门拜访,孟辞跟他虚与委蛇了一番後,收下了那一千两的凭贴。
冯光离开後,他周遭带着的酒气仍萦绕在孟辞鼻尖,她看着凭贴,开怀一笑,喃喃道:“喝酒误事说得可一点没错,等冯郎中酒醒了,会不会後悔今夜的举动?”
沉鱼看孟辞不慌不忙,不仅敢收钱,还冁然而笑,一副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模样,不禁胆寒。
“公子,你真敢收啊?你如今本就是衆矢之的,受贿。。。。。。恐怕不妥。”
孟辞把银票递给沉鱼,一脸可惜道:“我可没命花,都是为了办案,你去查查这凭贴上写的钱庄。”
“好。”
孟辞长叹道:“真是可惜啊,我什麽时候才能有一千两银子。”
沉鱼嬉皮笑脸:“若走正道,那挺不切实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