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看什麽戏?”孟辞心下生疑,“也不知是走漏了风声,还是早有预谋,有人知道了我会来,我才是瓮中捉鼈那只‘鼈’。但有刺客想抢我手里的东西,既是故意引我来,为什麽还要抢?大人以为如何?”
沈淮序却是一笑,“你不是还让周子墨今日去严子石另外的宅园蹲守,不就是觉得今日陈放给你的消息有声东击西的可能。他们今夜把你引来这里,有可能在其他宅园有动作,而且你让周子墨去的宅园位于京畿北部,可较好与北方往来,又是严子石买入最久的宅园,里头有异样的嫌疑最大。你是否如此做想?”
被看出来了。
孟辞不由攥拳,“周砚找过大人?”
“生气了?”沈淮序问,转而道:“他拿不定主意,不知道今夜通州会发生什麽,故而求我来救你,代价就是告诉我你们的计划。”
沈淮序手握多条线索,知道的信息比孟辞多,又与陈放同盟,自然清楚严子石到底有几处産业。他也派了人蹲守,又查到了严子石位于京畿之北的宅园藏着秘密,故而盘算着将其揭破。
正当他思忖挑选让谁去撞破秘辛最为合适时,周子墨适当其实地出现了,而且他们的计划有异曲同工之妙。于是乎沈淮序顺水推舟,答应了周子墨的请求,并名正言顺地让陈放派人协助周子墨。
“我为何要气。”孟辞摇头,她相信周子墨做事会深思熟虑。
但她觉得沈淮序会亲自来救人,虽然嘴上说“来看戏”,但确实有对她的几分担心,尽管掺杂着“别有用心”。
此刻周遭分外宁静,唯有流水之声,给夜色平添冰凉。
“既然大人带着人前来支援,那王五会没事吗?”
“已有人去查探情况。”沈淮序目光幽幽地望向远去的火点,“看来有人想毁尸灭迹。”
另一头,沉鱼在另一名玄鹰卫口中得知港湾有情况後急忙赶来,在不远处看见沈淮序渡小船而去时感觉心中有了着落:想来这位神机妙算的大人能护主子平安。
小船之上,孟辞又道:“马上就到下一个港湾了,大人有何打算?与我一起,被看见恐怕会惹严子石。。。。。。不,是会惹楚王殿下对你有异议。”
“见山劈径,遇水搭梁。”沈淮序轻笑,“反正楚王本就看我不惯,再添一把火也无妨。
孟辞耸耸肩,凉风抚过冷得她默默咬牙,随即径自往後倒,不让风在周身肆虐。
她望着墨色夜空忽闪的星失神,平静地等着接下来的狂风骤雨。
“大人,我们漂向的是我的未知数,还是大人早已算好的定数。。。。。。”她突然平静发问,语气如细水般潺潺。
沈淮序没应,眼神落在孟辞微动的双颊上,知道她冷,默默脱了披风放在她身边後去渡舟。
未知数,还是定数?
沈淮序的岁月中,有太别人为他谱写的定数,以及他要谋算的定数,以致于他很少在回忆中徘徊。
被孟辞一问,沈淮序的情思随着晃动的船桨开始漂浮不定。
从父亲决定把他当做辅臣来培养时起,他的言行便不再只受自己左右。很多人都看着他,亦是看着他父亲能培养出一个怎样的能臣。
十几岁起,他便学着父亲喜怒不形于表,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是天真也没了,烂漫也埋在父亲和族人的期盼中了。
对痛与乐的感知,随着“装模作样”渐渐不再敏锐。
似乎痛就那样,乐亦同之。
好在他如愿以偿,年纪轻轻便登科及第,在沈氏一族的庇佑下平步青云,位极人臣。可他并未因此而高兴,只是继承了父亲的遗志,麻木地在既定的道路上前行。
协助年少之主平衡朝局丶掌握大权是他新的使命,他也会一直有实现不完的使命。
已经不记得自己“鲜活”的时候是什麽样。
年幼时听闻祖父和谢家定了娃娃亲,说谢国安得了个玉雪可爱的女儿,和沈淮序正好凑一对。
後来,在无趣的岁月中,他无数次凭借着对谢国安和谢靖的样貌描绘“未婚妻”的模样。彼时他确实是期待的——这是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亦是他少有的“鲜活”。
他装得没有大悲大喜,悄然把自己的爱恨嗔痴和万般柔情碾碎分给亲人挚友,也给未曾谋面的谢家小女留了一份。而亲人的接连逝去,一道带走了他的情思。
直到今日猜到孟辞就是谢家小女,凋零的柔情悄然重新生芽。
沈淮序一遍又一遍地想,倘若他早些发现,孟辞就不会受这麽多伤。
父亲总教他“落子无悔”,却不曾教他如何化解悔意。
还好,一切尚能弥补。
思绪飘然之间,前方传来一阵嘈杂,橘黄的火光把水面照得亮堂堂,孟辞起身望去,是港湾有一排人提灯守候——等待沈淮序的到来。
沈淮序划船靠岸,孟辞身于船中部,便率先起身上岸,转身时看见船尾掌桨的沈淮序也起了身,拿起孟辞没碰的披风跨上岸,经过孟辞时随手披在她身上。
此举于保暖无用,是他怕孟辞暴露的下意识动作。
作者的话
南斗砚
作者
05-15
小小地拆解了一下沈大人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