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和。”沈淮序平静地唤了一声。
“嗯?”孟辞不解地看着沈淮序,以为他因方才的质问要发作还击。
孰料沈淮序却道:“你起初科考入仕是为了什麽,只为有朝一日替谢国安翻案?”
怎麽突然问起这个?
孟辞摇了摇头,坦言:“实不相瞒,若不是因为替考案,我不会有所行动。我这个人俗得很,入仕不过是为了高官厚禄,若能名垂青史,那更是锦上添花。”
沈淮序闻言微微一笑,凉风都荡涤得生出暖意。
见鬼。
孟辞觉得沈淮序似是发自内心地笑了,难不成是被她的没志气逗乐的?
“有什麽好笑的?”孟辞脱口而出,下一瞬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嘴,手顺势捂住嘴巴。
天不怕地不怕,这才是她的底色。沈淮序心道。
“没什麽。”沈淮序面色如旧,“觉得你诚实。”
“这是……说我蠢钝?”孟辞听来如此。
沈淮序低低一叹,笑着摇了摇头,“有时很钝,比如此刻。”
“哦——”孟辞就知道沈淮序笑里藏冷语。
沈淮序敛了笑意,清风朗月的眉目变得坚沉,缓缓道:“把你至涿州後发生的事一一写明,包括昨夜和今日见闻。我要呈于陛下。”
“大人要回京了?”孟辞不解,“大人来涿州,只是为了走一遭?还是监督我等是否在好好办案?”
其实她想问的是:大人是无聊来遛弯的?
“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最重要的是,把涿州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转告陛下。”
毕竟他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
孟辞明白缘由,点头应是,正准备铺纸研磨,一阵凉风穿堂而来,引得孟辞微缩脖颈,而沈淮序却是一阵咳嗽。
孟辞以为沈淮序一夜未歇,又受了寒,伸手要抚他的背,却停在半道,转而倒了杯温水来。
“大人没事吧?”
沈淮序以手抹唇後将手藏于袖中,忙接了孟辞递来的水猛饮半杯,冲淡口中腥味。
“没事。”他把杯子放在孟辞掌中,“呛了口冷气而已。”
孟辞眼风扫过掌中杯,不由蹙眉,放下杯子後解掉身上青灰色披风,垫脚扬臂,将披风整齐地披在沈淮序身上,又系了个规整的同心结。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孟辞却因离得太近不敢正视沈淮序,退了半步後才笑道:“我还等着大人在陛下面前美言我几句呢,大人可不能病倒了。”
沈淮序的目光则一直追随着孟辞隐含优思的眉目。
“多谢。”
“记得还我。”孟辞轻指披风,“不便宜。”
说完不等沈淮序回应,走到书案边手忙脚乱地开始提笔蘸墨,又不小心打翻了笔架,好不容易理好笔架,却因没有挽袖扫帚似地拖了一桌子墨,好不狼狈。
沈淮序朝书案走了一步,见孟辞动作更加混乱,顿了须臾後转身离开了值房。
孟辞馀光悄然跟随,待人全然于视线中消失,她又拧着眉看向桌上的杯子。
杯子内壁上沾了些许血迹,沈淮序没注意,却没逃过孟辞的眼睛。
应该是在滚下山那日伤到的。孟辞眸光微闪,心下动容。
总因彼此受伤,有骨肉之伤,亦有流言之伤,何尝不是一种无言又隐隐作痛的牵绊?
孟辞轻叹一声,动作恢复自然,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张笺纸。
把信交到沈淮序手中时,孟辞瞥见他袖口上沾了些许湿润,但他神色依旧淡然,甚至坦荡,让孟辞想开口询问都找不到由头。
“你不是想加官进禄?”沈淮序冷不防地问。
“嗯?”孟辞一瞬间发蒙,旋即点头道:“是啊,方才跟大人说过了。”
“那就去霁州一趟,随周子墨等人办案。”
孟辞惊道:“可涿州的事还未有结果,眼下正是草木皆兵之际,我若离开,谁帮大人盯梢?”
“我自有考量,再者,让你盯梢屈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