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怕担上朝廷官员的命。
孟辞有些触动,无论出于什麽原因,眼前这女人终究护住了自己。她也更加确定此人不是楚王的人。
她轻叹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麽办。
正想帮飞雁检查伤口,突然听见踩踏细石的声音。
孟辞耳朵微动,紧张地循声望去,但见朦胧雾气中一人的影渐渐变得清晰。
孟辞猛然拧眉,奋力身却双腿发痛,只能以手支撑,却还是站不起来。
她避无可避,後背已冒出一层冷汗,心近乎要嗓子眼跳出。唯一的希望就是此人是同党。
来者的身影全然清晰,是一个身形颀长丶身穿斗篷的人。宽大的兜帽已将他的脸遮挡得辨不出真容。
他手持长剑,周身带着煞气,如同索命的阎罗,步伐坚定又沉重地朝孟辞走来。
待到距孟辞三步远的位置,她才看清来者真容。
“世子……”她万分错愕,又极尽恐惧,以手支撑拖着身子往後缩了缩。
“我本来答应过沈淮序留你一命。”萧明懿语音深沉,不辩喜怒,“可是我觉得,你迟早会坏我好事。”
他停步,冷厉的目光落在飞雁身上,手腕一转,剑锋刺向飞雁腿部。
飞雁于昏睡中吃痛,五官登时扭作一团。
“没死呢。”
孟辞惊愕失色,双唇微啓,却不知说什麽。
萧明懿又道:“我杀了你,再嫁祸给她如何?”
孟辞咬了咬牙问:“世子就这麽执着于要我的命?”
“你不该死吗?”萧明懿忽而面露凄冷,又万分疑惑地道:“若不是你,外祖父本可安享天年。若不是你,母亲不会到现在都以泪洗面。和父亲有联络的官员也不会频频遭人弹劾。朝廷上下被你搅得浑水一般,你当真觉得自己能够置身事外?”
孟辞闻言,害怕当即被愠怒洗尽,冷笑道:“若世子的外祖父两袖清风,何至于授人以柄?世子道家人无辜,那因严子石丧命的人便活该赴死?其亲眷何尝不是锥心刺骨?世子身为天潢贵胄,食民膏血,焉能不念天下苍生?严子石位极人臣,犹贪心不足,蛇欲吞象,竟夺人口中之食,此等行径,又是什麽道理!”
她言辞凿凿,目光坚定,却看得萧明懿一阵恶心。
他最是讨厌别人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姿态来审判他和家人。
他擡腿踹向孟辞的肩膀,顺势踩在她的心口,又将剑悬在她眉心之上。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你不明白?”萧明懿加重脚下力道,踩得孟辞紧咬牙关,“你为何非要步步紧逼?”
孟辞强忍痛楚,转瞬倏地发笑,竟笑得发颤,眼角不知为何落下两行清泪。
“水浊则鱼死,人祸更甚天灾。世子以‘水清’掩盖污秽,就是欲盖弥彰。”孟辞仰视着萧明懿,丝毫不怯,“世子说我步步紧逼?若非他们贪渎无度,何来报应?我追的是公理正道,非逼谁一人。水浑了太久,不该见见天光吗?”
她躺在地上,处于绝对劣势,加之脸上纵横着被枝叶剐出的血痕丶凌乱的头发和被划得抽丝的衣裳,该狼狈不堪才对。可萧明懿却在她如盛烈火的双眸中窥见排山倒海般的气势。
这种感觉,让萧明懿突然觉得他赢不了,心中不由燃起怒火,翻起厌恶。他终于明白了彼时父亲说孟辞聪慧,需得小心并非高看。
“巧言令色之徒!”萧明懿胸口起伏,挪开了脚,转移剑锋抵在孟辞心口,“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世子怎会不敢。”孟辞相信愠怒之下的年轻人会冲动行事,“杀我容易,但世子也要想好怎麽交代。毕竟玄鹰卫的人就在不远处,倘若他们发现了世子,楚王殿下又该如何自处?”
“不必威胁,对我没用。”
孟辞轻缓摇头,故意道:“世子就没想过,你来到这里,可能是别人给你下的圈套。我若是你,便不会主动现身。”
萧明懿却是不信。他知道孟辞告诉舅公人证即将被送回京的消息,也预料到了孟辞一行人是在“引蛇出洞”,故而才设计让长公主当出头鸟,自己则在驿站设伏,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後。
他自诩聪颖,孟辞不可能算到,否则她也不会流落至如此狼狈的境地。故而他不信孟辞的话,只当她是为求自保才胡诌。
孟辞闻言竟觉得无语。自以为是之人,能有什麽好下场?
山林间忽而回荡起来鸟儿长啼的声音,悠悠扬扬,不绝于耳。
孟辞眉头微蹙,目光依旧灼灼坚定。这声音和沈淮序给的玉哨吹出的声响一样。
是有人在找她麽?
眼下世子在此,倒是个“瓮中捉鼈”的好时机。
孟辞心一横,话锋一转:“世子可知,你们找不到的白银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