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7)
县狱内,原本关押苏元立的囚室如今关了孔拔,一墙之隔的,则是马大良。“是我干的又如何?”孔拔破罐破摔,“是你们先把事情做绝了的,我翻脸也是被你们逼的!”昨夜,他早就安排假道士绑了那掾官,又特地叮嘱,若发现他今日午时还没回府,便放火烧了榷场瓷仓,并将马大良掾官尸体放置于现场。原以为,祝鸿文就算认出掾官身份,也没这麽快咬上马大良。可偏偏那掾官自己也有异心,居然在家中备了一份罪证,祝鸿文这才能连夜抓捕了马大良。孔拔笑了,他心中有些痛快,既然要死,那就大家一起死。只是没想到,隔壁的马大良却神色木然,只淡淡回道,“从入局那天起,就该知道自己会有今天。”也不知是回孔拔,还是在对自己说。孔拔讥诮道:“尽说些马後炮。事情我来做,钱你们拿大头,好嘛,现在谁也别想好过。”马大良把头一侧,他看不见孔拔,只能看见土墙:“别忘了,你姬妾儿子还在外面。”孔拔笑里又掺了几分混不吝,“人这一辈子,就数自己最重要。什麽姬妾儿子,我现在连自己死活都顾不上,哪有功夫管他们?”马大良摇了摇头,便什麽也没说了。一时之间,牢房陷入了沉寂。孔拔在这头逐渐不笑了。他拖马大良下水,是抱有一丝奢望的,奢望韩太初能在保住马大良的同时也保一保他,便又试探道:“好歹你也喊韩太初一声叔叔,怎地,他要自己外甥女守寡不成?”马大良依旧没说话。考学丶娶亲丶生子丶替他们干脏活儿,一步步被推着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似乎从没想过自己真想做什麽,真想要什麽。只偶尔在做了昧良心的事情之後以酒消愁,等第二天醒来便又重复此般日子。直到今日,现在,在这潮湿的草堆上,他也依旧不知自己想要什麽,也不知等待自己的最终会是什麽。“说话啊,难不成死了?”马大良稍顿片刻,面上仍不露半分波澜,语气却透着几分压抑的愤懑:“你要是不把我拖下水,或许他还能想想法子。是你自己非逼大家都走上死路。”“那我也不知你那掾官对你有异心,竟藏了这麽个玩意儿在…
县狱内,原本关押苏元立的囚室如今关了孔拔,一墙之隔的,则是马大良。
“是我干的又如何?”孔拔破罐破摔,“是你们先把事情做绝了的,我翻脸也是被你们逼的!”
昨夜,他早就安排假道士绑了那掾官,又特地叮嘱,若发现他今日午时还没回府,便放火烧了榷场瓷仓,并将马大良掾官尸体放置于现场。
原以为,祝鸿文就算认出掾官身份,也没这麽快咬上马大良。可偏偏那掾官自己也有异心,居然在家中备了一份罪证,祝鸿文这才能连夜抓捕了马大良。
孔拔笑了,他心中有些痛快,既然要死,那就大家一起死。
只是没想到,隔壁的马大良却神色木然,只淡淡回道,“从入局那天起,就该知道自己会有今天。”也不知是回孔拔,还是在对自己说。
孔拔讥诮道:“尽说些马後炮。事情我来做,钱你们拿大头,好嘛,现在谁也别想好过。”
马大良把头一侧,他看不见孔拔,只能看见土墙:“别忘了,你姬妾儿子还在外面。”
孔拔笑里又掺了几分混不吝,“人这一辈子,就数自己最重要。什麽姬妾儿子,我现在连自己死活都顾不上,哪有功夫管他们?”
马大良摇了摇头,便什麽也没说了。
一时之间,牢房陷入了沉寂。
孔拔在这头逐渐不笑了。他拖马大良下水,是抱有一丝奢望的,奢望韩太初能在保住马大良的同时也保一保他,便又试探道:“好歹你也喊韩太初一声叔叔,怎地,他要自己外甥女守寡不成?”
马大良依旧没说话。考学丶娶亲丶生子丶替他们干脏活儿,一步步被推着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似乎从没想过自己真想做什麽,真想要什麽。只偶尔在做了昧良心的事情之後以酒消愁,等第二天醒来便又重复此般日子。直到今日,现在,在这潮湿的草堆上,他也依旧不知自己想要什麽,也不知等待自己的最终会是什麽。
“说话啊,难不成死了?”
马大良稍顿片刻,面上仍不露半分波澜,语气却透着几分压抑的愤懑:“你要是不把我拖下水,或许他还能想想法子。是你自己非逼大家都走上死路。”
“那我也不知你那掾官对你有异心,竟藏了这麽个玩意儿在家里。”孔拔嘟囔着,“不然你当我真傻麽…”
牢房内又静了下来,再无言语。
不多时,那勘厅传来了动静,隔着铁栏,孔拔似乎瞥见了勘厅里祝鸿文一闪而过的身影。他叹道:“倒是看走眼了,这是条好狗。”
当初自己怎麽没想着早杀了这条狗!
勘厅里,祝鸿文依指示屏退了狱舍内所有牢头。他对着柳剑英与赵延祚一揖,又将那县狱管钥双手呈上,“最里头两间关的便是马大良与孔拔,其馀囚犯我已暂时挪去他处。这是大狱管钥,我就在外头候着。二位上官若有差遣,尽管唤我。”
赵延祚一把接过管钥:“多谢祝主簿,只是时辰已晚,你自去歇息吧,待我们审完,会将管钥交还牢头。”
祝鸿文又一揖:“那属下便告退了。”
祝鸿文一走,狱舍勘厅便只剩下柳赵二人。
先提审的是马大良。谁料此人一言不发,对自己所作所为既不应,也不否。无论柳赵二人如何逼问,他都像个死人般,木然不语。柳剑英甚至想用刑,终还是被赵延祚给拦了下来。
二人无奈之下,便换审孔拔。
孔拔可与马大良不同,见了赵延祚後,竟是主动搭话。
“我记得你。赵延祚。”孔拔笑道,“你以前是国信司的人,今年年初,你被调去东京府枢密院了。”
赵延祚与柳剑英对视一眼,都觉得与此人倒是可以好好聊聊。
赵延祚:“不错。此趟来,是希望你能讲讲榷场的铜器是如何走私到辽国。”
孔拔看了眼赵延祚,又看向边上的柳剑英,不答反问。“你又是谁?”
“她是何人与此无关,你只管说榷场走私的事。”赵延祚接话了。
“说什麽?”孔拔嗤笑一声,“我还没认罪呢,你们让我说什麽?”
“我知道你要什麽。”柳剑英竟说话了,她望着孔拔,“你心里清楚,铜币走私案你必然逃脱不了,就算不招供,你攀咬马大良,在某些人眼里,也已犯了大忌。如今这官场没人想你活。但凡你抱着一丝不想死的心,就该聪明点,与我们合作。”
这一番话字字说到孔拔心里去了,可攀咬马大良实属无奈之举,他一双老鼠眼定定地望着柳剑英,“你姓柳?你是枢密院机速房的人。”还未等柳剑英回复,他肯定道,“你们在查辽谍走私。”
柳剑英没说话,定定地望着孔拔。
孔拔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继续猜下去,“哦…我知道你们想要什麽了,最近的确有人意图通过榷场再行走私。”
柳剑英眉头一挑:“谁?走私什麽?”
孔拔眼睛一眯,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也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