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当庭翻供
「——局外人,早已成了棋眼。」-一个月後,周然被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窦微通过司法程序,在看守所见到了周然。周然至今未婚,几乎将全部心力都投入了司法事业。窦微连夜整理完卷宗,努力平复着压抑的心绪,却仍害怕与周然相见。然而当真正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理防线还是崩溃了。眼前这个人,曾经是风头无量的刑辩律师兼高校名师,如今却已两鬓斑白。而窦微或许只是他衆多学生中最平平无奇丶连名字都未必记得住的那一个。周然是政法大学的荣誉讲师。或许是在刑辩一线太久,当年他的授课方式完全是打压式的。他会不断施加压力测试,直至你触底反弹陷入崩溃与自责,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适合法律行业。每逢周然的课,窦微前几日便会陷入恐惧和失眠。或许正是这长期的压力,让窦微毕业後放弃了律师道路。她认为自己无法像周然老师那样强势,也无法做到他那般仅凭信念感而不分黑白地动动嘴皮子。在她的认知里,法律是黑白分明的,是站在正义一方的。可周然却说,法律是站在有钱人一方的。即便多年後的今天,她依然清晰地记得周然给他们上的第一课:“刑辩是强大人格的博弈,必须要有钢铁般的信念感,先忘了自己是个人。”还有一句话令她记忆犹新:“魔鬼藏在细节里,罪与罚是有先决条件的,取决于你的话术技巧。”她从未想过,两人的关系会隔着看守所冰冷的木桌,以这种方式对镜映照映照。他教过那麽多学生,或许早已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之一。窦微想何必再提?她的目的不是救出老师,而是救出女儿。窦微与周然的对话,比预想中更为生硬,没有任何寒暄。“周先生,我是您的辩护律师窦微,您可以叫我窦律。时间紧迫,卷宗我已连夜审阅完毕,请您就我提出的几点问题明确答复。”她公事公办地询问。“2025年3月22日,您在哪里?”“金沙沙滩。”“去那里干什麽?”“显而易见啊,”周然漫不经心地回答,“抛肝。”一问一答,笔尖在白纸上沙沙作响异常顺畅。直到窦微抛出关键问题,…
「——局外人,早已成了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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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後,周然被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
窦微通过司法程序,在看守所见到了周然。周然至今未婚,几乎将全部心力都投入了司法事业。
窦微连夜整理完卷宗,努力平复着压抑的心绪,却仍害怕与周然相见。然而当真正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理防线还是崩溃了。眼前这个人,曾经是风头无量的刑辩律师兼高校名师,如今却已两鬓斑白。而窦微或许只是他衆多学生中最平平无奇丶连名字都未必记得住的那一个。
周然是政法大学的荣誉讲师。或许是在刑辩一线太久,当年他的授课方式完全是打压式的。
他会不断施加压力测试,直至你触底反弹陷入崩溃与自责,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适合法律行业。每逢周然的课,窦微前几日便会陷入恐惧和失眠。或许正是这长期的压力,让窦微毕业後放弃了律师道路。她认为自己无法像周然老师那样强势,也无法做到他那般仅凭信念感而不分黑白地动动嘴皮子。
在她的认知里,法律是黑白分明的,是站在正义一方的。可周然却说,法律是站在有钱人一方的。
即便多年後的今天,她依然清晰地记得周然给他们上的第一课:“刑辩是强大人格的博弈,必须要有钢铁般的信念感,先忘了自己是个人。”还有一句话令她记忆犹新:“魔鬼藏在细节里,罪与罚是有先决条件的,取决于你的话术技巧。”
她从未想过,两人的关系会隔着看守所冰冷的木桌,以这种方式对镜映照映照。他教过那麽多学生,或许早已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之一。窦微想何必再提?她的目的不是救出老师,而是救出女儿。
窦微与周然的对话,比预想中更为生硬,没有任何寒暄。
“周先生,我是您的辩护律师窦微,您可以叫我窦律。时间紧迫,卷宗我已连夜审阅完毕,请您就我提出的几点问题明确答复。”她公事公办地询问。
“2025年3月22日,您在哪里?”
“金沙沙滩。”
“去那里干什麽?”
“显而易见啊,”周然漫不经心地回答,“抛肝。”
一问一答,笔尖在白纸上沙沙作响异常顺畅。
直到窦微抛出关键问题,“为什麽穿着与您体型明显不符的红色儿童雨衣去现场?目的是什麽?”
周然默不作声拒绝作答,长久的沉默连空气都变得焦灼。窦微的笔尖顿了顿,继续追问:“我记得您有车吧?”
“是,一辆奔驰SUV。”周然答。
“油车还是新能源?”
“新能源。”
窦微步步紧逼:“既然有车,为什麽不选择人迹罕至的地方?偏偏选了本市人流量最大的沙滩?”
“你觉得呢?”周然的手搭在台面上,手铐发出叮呤咣啷的金属碰撞声。
他沉默的目光上下审视着窦微,一如当年课堂上的压力测试。窦微的笔尖僵住,缓缓擡眸迎向周然。一束光透过狭窄的气窗打在他脸上,窦微猜不透他眼底的情绪,却只能强装镇定。她记得周然说过,僞装是刑辩律师的必修课。如果律师乱了阵脚,被告人也会慌。
见窦微沉默,周然嘴角扯出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眼皮耷拉下来,“新能源车开到金沙时没电了。当时想到最近的地方就是沙滩,只是没料到那天会有那麽多人。”
“被害者是你杀的吗?”
“是。”
“那你认罪吗?”窦微追问。
“认。”
“你和被害者的关系?”
周然指尖敲了敲桌面,指向卷宗,“该说的,我在里面都说了。”
“冲动杀人?”窦微的视线带着审视反问。
周然的嘴角诡异地抽动了一下,“可能吧。”
窦微断定周然并未吐露实情。她放下笔靠向椅背,静静凝视了周然整整三分钟,然後一字一句地问:“一切都是你故意的。那天你到底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