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勇的摊位孤零零地杵在最角落。一盏白炽灯悬在上方,在风雪中摇摇欲坠,投下惨白的光。
他身材高大,似乎比于皓还要魁梧,只是背有些佝偻。此时,正在机械地翻炒着锅里的饭菜,升腾的蒸汽模糊了他的面容。
于皓走近时,孙勇擡头瞥了一眼。
那一瞬间,于皓分明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恍惚,随即又恢复成一潭死水。
“还能做吗?”于皓指了指空桌。
孙勇点点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只要有顾客,什麽时候都做。”
他擦了擦手,指节粗大,布满老茧,“要什麽?”
“蛋炒饭。”
孙勇转身忙碌起来。
于皓坐在桌前,观察着这个沉默的男人。火光映照下,他的背影安静而又孤独。
他炒饭的动作娴熟到近乎麻木——倒油丶打蛋丶下饭丶翻炒。。。。。。每一个步骤都像是重复了千万遍的机械运动。
很快,一盘金黄的蛋炒饭端了上来。米饭粒粒分明,鸡蛋煎得恰到好处,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谢谢。”于皓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出乎意料的美味。米饭的甜香,鸡蛋的鲜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烟火气。
孙勇没有多话,转身继续忙碌。
雪越下越大,但食客们的兴致却越来越高。
一桌年轻人勾肩搭背地唱起了跑调的歌,另一桌的中年男人红着脸大声划拳。
在这寒冷的冬夜,有人沉睡,有人哭泣,也有人借着酒劲发泄着生活的苦闷。。。。。。
孙勇炒完最後一锅菜,步履蹒跚地走回摊位。
他扶着腰慢慢坐下,仿佛还带着腰伤。
只见他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颤抖着点燃。深吸一口後,整个人仿佛活了过来,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
于皓默默注视着他。这个男人的疲惫如此真实,如此沉重,让人不忍打扰。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破了暂时的宁静。
五六个混混模样的年轻人摇摇晃晃走了过来,脸上均是通红,带着一身酒气。
为首的染着一头黄毛,嘴里歪叼着烟,眼神凶狠如狼。
他们径直走到孙勇的摊位前,黄毛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塑料凳。
“老孙!”黄毛一巴掌拍在桌上,“这个月的钱该交了吧?”
孙勇的手一抖,烟头掉在地上。他缓缓站起身,脸色疲惫中带着愠色:“上个月。。。。。。不是刚交过吗?”
“上个月的是上个月的!”黄毛一把揪住孙勇的衣领,喷着唾沫星子,“这个月的呢?想赖账?”
孙勇的脸色由青转白,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最终,他的肩膀垮了下来:“。。。。。。没钱。。。。。。”
“没钱?”黄毛怪笑一声,转身对小弟们挤眉弄眼,“听见没?他说没钱!”
哄笑声中,孙勇,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死死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请。。。。。。宽限。。。。。。几天。。。。。。”
“好啊!”黄毛突然变脸,一把掀翻调料台。玻璃瓶砸在地上,碎片四溅。“跪下来求我!”
孙勇的呼吸变得粗重,双眼布满血丝。他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始终没有挥出去。
黄毛揪着孙勇的衣领挥起了拳头。
孙勇高大的身体踉跄着後退,左眼瞬间青紫一片,但他也只是紧紧握着拳,没有出手,仿佛他握住的不是手指,而是儿子的学费丶生活费,甚至还有在城里买房的费用……
周围的食客纷纷低头,有人甚至悄悄溜走。没有人出声,没有人阻拦,仿佛这一幕早已司空见惯。
于皓静静地看着,将蛋炒饭吃得干干净净。
听见“砰”地声,一个盛蛋炒饭的盘子就砸在了黄毛头上,与此同时,于皓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扣住黄毛的手腕,一个利落的扫腿将他放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