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松花江上
徐从道一进门,就听见楼上传来的电话铃声。他来不及脱下外衣,急匆匆地走上楼去。整个二楼静悄悄的,一片漆黑中,只有徐应明房间门缝里透出一道亮光。徐从道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书房,开灯,然後拿起电话。几步之外,徐应明正屏气凝神地躲在阳台角落的阴影里。从电话铃声响起到徐从道走进房间,不过短短二十秒,徐应明却要用微型相机复刻换防图,然後再将其锁回柜中,物归原处。待一切办好时,徐从道的脚步声已经出现在门外。她已经来不及出去了。可徐从道的书房陈设简单,就连窗帘也因为担心刺客的潜藏暗杀而没有装用落地款式,整个房间里竟无一藏身之处。情急之下,她只得冒险躲到窗外的阳台上,借着夜色的掩护,尽量将自己融入黑暗中。徐从道进屋必定会开灯,徐应明心里算着,玻璃门有反光,除非拉开帘子贴在门上往外看,否则他不会轻易注意到外面的自己。但她仍是不敢掉以轻心。房间里,徐从道听着来电那头的声音,神色凝重。“岩崎君,是我。”“是,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任何问题。”徐从道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徐应明皱起眉头,手指紧紧抠着衣角,一动不动。那边,不知岩崎隆司说了什麽,徐从道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後说:“好,那三日後我一同出发。”徐应明怔住。三日後……周先良的爆破行动就计划在三日後!徐应明只觉得一瞬间血液仿佛凝固住一般,浑身冰冷。徐从道撂下电话,却没有立刻走出房间。他缓步绕过桌子,坐下来,向後仰靠在椅背上,盯着对面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良久,他才再次站起身,向外面走去。徐应明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房间再一次陷入黑暗。她紧紧地攥住口袋里的微型相机,只觉得那东西已经沉重到自己快要拿不住的地步。装着胶卷的信封被放进了平府弄13号信箱。徐应明在那里站了许久,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周先良就会取走信封,忠义救国军的兄弟会根据她提供的情报,埋伏在专列途径之地,炸毁列车。如果不出意外,专列上的人将无一幸免。…
徐从道一进门,就听见楼上传来的电话铃声。他来不及脱下外衣,急匆匆地走上楼去。
整个二楼静悄悄的,一片漆黑中,只有徐应明房间门缝里透出一道亮光。徐从道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书房,开灯,然後拿起电话。
几步之外,徐应明正屏气凝神地躲在阳台角落的阴影里。
从电话铃声响起到徐从道走进房间,不过短短二十秒,徐应明却要用微型相机复刻换防图,然後再将其锁回柜中,物归原处。待一切办好时,徐从道的脚步声已经出现在门外。
她已经来不及出去了。可徐从道的书房陈设简单,就连窗帘也因为担心刺客的潜藏暗杀而没有装用落地款式,整个房间里竟无一藏身之处。
情急之下,她只得冒险躲到窗外的阳台上,借着夜色的掩护,尽量将自己融入黑暗中。
徐从道进屋必定会开灯,徐应明心里算着,玻璃门有反光,除非拉开帘子贴在门上往外看,否则他不会轻易注意到外面的自己。
但她仍是不敢掉以轻心。
房间里,徐从道听着来电那头的声音,神色凝重。
“岩崎君,是我。”
“是,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任何问题。”
徐从道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徐应明皱起眉头,手指紧紧抠着衣角,一动不动。
那边,不知岩崎隆司说了什麽,徐从道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後说:“好,那三日後我一同出发。”
徐应明怔住。
三日後……周先良的爆破行动就计划在三日後!
徐应明只觉得一瞬间血液仿佛凝固住一般,浑身冰冷。
徐从道撂下电话,却没有立刻走出房间。他缓步绕过桌子,坐下来,向後仰靠在椅背上,盯着对面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良久,他才再次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徐应明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房间再一次陷入黑暗。她紧紧地攥住口袋里的微型相机,只觉得那东西已经沉重到自己快要拿不住的地步。
装着胶卷的信封被放进了平府弄13号信箱。徐应明在那里站了许久,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周先良就会取走信封,忠义救国军的兄弟会根据她提供的情报,埋伏在专列途径之地,炸毁列车。
如果不出意外,专列上的人将无一幸免。
可是,徐从道呢?
徐应明不愿再去往深里想。她不是没有想过与徐从道为敌的那一日,从回到上海的那一天起,她便心里清楚,终有一日,自己会和他拔枪相向。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到来的这麽快。
徐从道附逆投敌,残害中国人,她恨他不假。徐应明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天,让她亲手将自己的父亲推向死亡,心中依旧是窒息般的难受。
可是理智告诉她,她的选择,没有错。
徐应明最後看了一眼斑驳的信箱,决绝地转身离去。
六日晚,徐从道比往日回来得早些。他将公文包丢在桌子上,转身看见徐应明正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干什麽呢?”
“父亲今天回来得早。”徐应明没有睁眼,“我点了新雅居的外送。”
“难得在家,怎麽不等我回来做饭?”
“你明日要去南京,我以为今天会忙工作到很晚。”徐应明坐起身,走到餐桌边抿了一口水,也给徐从道倒了一杯。
但他没有要喝的意思,只是“嗯”了一声,把外衣挂好,拿起公文包朝楼梯走去:“你在这等着,送到了叫我。”
“知道了。”
徐应明又坐回沙发上,客厅里安静得闹心。她想了想,打开收音机,舒缓的音乐缓缓流淌出来,声音不大,却总算是叫徐应明放松了些许。
她阖上眼,整个人窝在了沙发里。
收音机里,干净的女声播报着频道节目:“这里是凤鸣广播电台晚间音乐频道,接下来将要为您播放张寒晖先生的歌曲《松花江上》,该曲目创作1936年……”
徐应明的睫毛颤了颤,当熟悉的旋律响起时,她终于是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伏在扶手上无声地抽噎起来。
晚饭後,徐从道吩咐徐应明收拾桌子,自己则在一旁翻起了报纸。
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徐应明擡起眼,窗子的玻璃映出客厅里徐从道瘦削的侧影。她不自觉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沉默地盯着他。
似是感应到徐应明的目光,徐从道擡起头向这边望来。
“怎麽了?”
和暖的灯光卸下了徐从道往日里的阴狠和多疑,恍惚间,他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的特务头子,而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