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死局
浙江大学外文系办公室的角落里,尚有一盏台灯未灭。教授们大都已经下班回家同家人团聚,但沈志荪却没有这般迫切的心情。这些年,他始终一个人。妻子同他离心,两人分居多年不曾相见。校领导既知他家中无所牵挂,便将这值班的工作安排下来。批阅完最後几份学生作业,窗外已是一片漆黑。沈志荪收拾好东西,关灯锁门,在墙角放着记事簿的架子上,无意间发现了一张手写的字条。上面写的赫然是——浙江省城防兵力部署。沈志荪愣了愣,心下警觉,向四周张望,可整个学校走廊都是静悄悄的,再没有其它人。他皱起眉头,将字条捏在手中。陌生的字迹,指向性明确的提示,可最令他感到不安的是,这是他第二次收到这样的字条了。那是在得知电报员同志牺牲消息後不久的一个早晨,沈志荪洗漱过後,在自家窗棱的缝隙之中,也发现了这样的纸条。上面的的情报是真是假他并不能确定,眼下保密局已经盯上了自己,这情报,是诱饵还是提醒,还有待证实。因此沈志荪并没有轻举妄动。但是他没有想到,几天之後,在不同的地方,竟会有另一张字条出现。一样的信息,却是完全不同的字迹。这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校园里已经没什麽人了,夜幕之下,庞然的教学楼和随风摇曳的树丛更显诡异。沈志荪夹着两本书,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他明显感觉到,身後盯梢的尾巴比先前多了两倍。眼下的情况,他便是想和徐应明见一面问问情况,都很难实现。保密局迟迟不肯动手,很有可能是想借此引出他们内部的人,只要城防图一交接,保密局便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是,难道就要就此收手吗?浙江城防工事的情报同样重要,解放军已经打下长江以北,解放浙江指日可待,如果有了这一份情报,那麽将来的损失必定大大减少。几条街区之外,西牌楼19号小楼二层的阳台上,徐应明正倚在栏杆边,目光忧郁地眺望着夜幕下的杭州市景。冬日里的寒风吹刮在脸上有些干涩。徐应明将披着的外衣裹紧了些,叹了口气。和沈志荪一样,她当然也意识到了形势的…
浙江大学外文系办公室的角落里,尚有一盏台灯未灭。教授们大都已经下班回家同家人团聚,但沈志荪却没有这般迫切的心情。这些年,他始终一个人。妻子同他离心,两人分居多年不曾相见。校领导既知他家中无所牵挂,便将这值班的工作安排下来。
批阅完最後几份学生作业,窗外已是一片漆黑。沈志荪收拾好东西,关灯锁门,在墙角放着记事簿的架子上,无意间发现了一张手写的字条。
上面写的赫然是——浙江省城防兵力部署。
沈志荪愣了愣,心下警觉,向四周张望,可整个学校走廊都是静悄悄的,再没有其它人。
他皱起眉头,将字条捏在手中。
陌生的字迹,指向性明确的提示,可最令他感到不安的是,这是他第二次收到这样的字条了。
那是在得知电报员同志牺牲消息後不久的一个早晨,沈志荪洗漱过後,在自家窗棱的缝隙之中,也发现了这样的纸条。上面的的情报是真是假他并不能确定,眼下保密局已经盯上了自己,这情报,是诱饵还是提醒,还有待证实。因此沈志荪并没有轻举妄动。
但是他没有想到,几天之後,在不同的地方,竟会有另一张字条出现。一样的信息,却是完全不同的字迹。这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校园里已经没什麽人了,夜幕之下,庞然的教学楼和随风摇曳的树丛更显诡异。沈志荪夹着两本书,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他明显感觉到,身後盯梢的尾巴比先前多了两倍。
眼下的情况,他便是想和徐应明见一面问问情况,都很难实现。
保密局迟迟不肯动手,很有可能是想借此引出他们内部的人,只要城防图一交接,保密局便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是,难道就要就此收手吗?浙江城防工事的情报同样重要,解放军已经打下长江以北,解放浙江指日可待,如果有了这一份情报,那麽将来的损失必定大大减少。
几条街区之外,西牌楼19号小楼二层的阳台上,徐应明正倚在栏杆边,目光忧郁地眺望着夜幕下的杭州市景。
冬日里的寒风吹刮在脸上有些干涩。徐应明将披着的外衣裹紧了些,叹了口气。
和沈志荪一样,她当然也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孟均漱这是在效仿当初自己和朱砚平抓日谍时的计谋,故技重施,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变成了阳谋。孟均漱料定了,即便是看出这是保密局为他们量身定做的陷阱,共産党也一定会义无反顾地跳进去。而对于他自己来说,浙江注定是守不住的,可抓出潜藏在内部的共谍,却是实实在在的功绩。
朱砚平的失势让他失去了依仗,而北边撤下来的那麽多站长丶处长,都成了他未来在台站稳脚跟的潜在威胁。孟均漱需要一份功绩,一份拿得出手丶实打实的功绩。
邻家的院子里,几个岁数不大的孩童正嬉戏打闹,对街人家的屋子里,一群人正围在桌子边上吃着年夜饭。徐应明的房子里却不见分毫新年的迹象,方才从城外回来後,她也只是简单地煮一碗面,吃完然後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她想起了小时候和母亲一起过年的情形,那时家中虽不算热闹,却多少还有些人情味。到了上海後,父亲徐从道却总是十分忙碌,顾不得她,哪怕是除夕新年时也是很晚才回来。反倒是後来在那一段潜伏的日子里,她第一次同父亲一起好好地过了一个新年,只可惜自己却没有珍惜。再後来,便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想到徐从道,徐应明的心中又是一阵绞痛,如果父亲还在,面对眼前的局势,他也会给自己一些建议和安慰吧。
新年过後,保密局内已是人心惶惶,阴云笼罩着整个浙江站。徐应明看着那一张张愁眉不展的脸,心想这些人也未必过了一个好的春节。
就在农历新年後的第三天,傅作义在北平宣告起义,整个华北也已经解放。浙江站里,大小特务们正想方设法地把东西和财産往台湾转移,一片混乱中竟有种诡异的一致秩序。
督察员办公室里却是一片安静。
徐应明伏在桌边,面前是一份草拟的名单。
早上的时候,孟均漱将徐应明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总部要我们开始着手布置留在大陆的潜伏人员。”他告诉徐应明,手中用笔在一张大地图上指着,“所有人员撤离前,必须炸毁城内的发电厂丶工厂丶桥梁还有铁路。局长的意思是,绝对不能留给共党。”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看到地图上标记的那一个个鲜红刺目的符号时,徐应明还是感到一阵阵心惊。
“需要我做什麽?”她出声问道。
“最近站里事情很多,”孟均漱面不改色地点了点桌面,看着徐应明说,“名单的事交给你来办。”
徐应明没说什麽,点点头,算是接下这个任务。
孟均漱又嘱咐:“南京的意思是尽可能招募一些新面孔。”
徐应明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才整理出一份像模像样的名单来。她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目光疲惫地盯着眼前的纸,杨秘书忽然敲门进来说:“周副站长回来了。”
徐应明擡起头。
“在站长办公室汇报工作。”杨秘书又说。
“我知道了,你干活去吧。”徐应明点点头。杨秘书走後,徐应明仍旧坐在原地没有动,手中捏着的钢笔却被不知觉地攥紧。她盯着桌面上的时钟沉思良久,忽然站起身,抓起名单,面无表情地往站长办公室去。
孟均漱刚送走周先良不久,见徐应明又来了,有些意外地挑挑眉。
“站长,名单人选在这里,我弄好了。”徐应明说着上前,将纸递给孟均漱,馀光瞥见了桌角文件夹下压着的图纸。
孟均漱接过来,匆匆扫一眼便还给徐应明:“你心里有数就好,这两天有空你去联络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