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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危机（第2页）

这是所有特工人员的标配。在每个人入行之时，都会给配发一枚足量的氰化钾，就像配枪一样，为的是方便在必要时刻自我了断。

“可惜，杨惟义的那一枚却不见了。”周长则摇了摇头。

“杨副科长到了今天这个位置，怎麽可能甘心一死了之？即便是遇到什麽，也定是想方设法地逃走方为上策。”徐应明说，“所以就算真的是他的氰化钾，也很有可能是他人下毒。”

“曲曼如也是一样。”周长则斩钉截铁道。

他将一份资料推到她的面前，徐应明只看了一眼，便感到脊背发凉。

“我们想尽一切办法才搜集来的信息。”他盯着徐应明说，“没有照片，甚至没有留下痕迹，徐小姐现在还觉得，这个级别的间谍，会这麽容易就自杀了吗？”

“您的意思是，她还没有死？可工部局不是已经结案……”，徐应明尽可能地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麽异样，“而且这和杨副科长有什麽关系？”

“正是因为她还活着，所以杀死杨惟义的人绝不可能是军统。”周长则看着她，说，“否则便是将线索直接递到我们面前。你说呢，徐小姐？”

“周处长睿智，应明没有想到这些。”徐应明微笑着垂下目光。会议桌下，在他们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她的双手紧紧攥住，指节泛白。

打发走徐应明，周长则舒了口气。他转向村井骏，头低得恰到好处，恭敬道：“村井课长，您交代的事属下办完了。”

村井骏的目光依旧冷峻，没有什麽反应，只是“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周长则被晾在原地，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他瞄了眼前这个穿着土黄色军服的日本人一眼，试探性地问道：“您觉得徐应明有问题吗？”

村井骏有些轻蔑地瞟他一眼，指了指徐应明离开的方向，反问：“周处长刑讯多年，这点判断都没有吗？”

周长则的头垂得更低了。

“你害怕得罪人。”村井骏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属下不敢。”周长则赶忙道，“只是方才您也看见了，这徐应明聪明的很，所有回答都是滴水不漏。”

“不，你心中还是有所怀疑，为什麽不顺着这些怀疑追查下去呢？”村井骏说道，“徐应明的所有回答逻辑严丝合缝，可如果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错误的，那麽这完美的推理又有何用？”

“您是说，从她进入研究所入手？”周长则想了想，摇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岩崎长官亲自安排她进入的研究所。虽说是没有经过江湾训练班的短训，但她毕竟是交大的高材生，学的也是相关的专业，业务能力不比训练班出来的兄弟差。”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属下听闻，当年她毕业时，岩崎长官便有意招募她加入，只是後来阴差阳错，这才耽误了两年。”

“问题就在这里，”村井骏皱眉道，“这耽误的两年，你可有查过？”

周长则点点头：“调查过了，我想岩崎长官应该也调查过，没有任何问题。”

他招呼旁边的副手将徐应明的调查材料取了来，递给村井骏看。

“徐应明，1938年夏天国立交通大学毕业後随男友宋涧石至香港经商；1939年10月，于汇丰银行外遭遇军统伏击，宋涧石死，徐应明受到惊吓避不见人，随後独自一人回到上海；1940年5月，加入国际问题研究所情报部第二科任科员。”

“档案确实没有问题。”村井骏皱着眉头，手指轻轻敲着档案纸，“不知道周处长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间谍是世间最优秀的小说家，他们可以编造任何对方需要的完美故事。”

“间谍？”周长则被村井骏这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您是说，徐应明是……军统？还是共産党？”

“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村井骏摇摇头，“当然，如果我们的预感出现偏差，徐应明确实是没有问题，也是合理的。”

周长则感到有些头大，这村井课长折腾半天，合着都是自己的猜测。他自己也不是没有怀疑徐应明，这个年轻女孩的档案经历干干净净，可多年的特务生涯让他养成了怀疑一切的习惯，徐应明的档案……总让他心里感到有些怪异。

可具体哪里出了问题，周长则自己也说不出来。

但是怀疑归怀疑，这个女孩却轻易动不得——除非证据确凿，一举击中，否则徐从道和岩崎隆司这两个人都不会放过自己。

“周处长，”村井骏见他仍有所顾忌，冷声道，“我希望你能明白，心里有个‘忠’字，才能活得长走得远，少动些歪心思。”

他顿了顿，接着道：“你们岩崎长官不动她，不代表不怀疑她。否则，也不会请我来研究所协助追查内奸之事。你若是能拿到确凿证据，不管是彻底排除还是坐实嫌疑，只要是铁证，帮长官解决心头之患，你的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

徐应明和莫晓南第二次见面，是在LidoGarden酒吧。地址是莫晓南选定的，她把电话打到了研究所，然後毫不避讳地告诉接线员：“我要找徐应明。”

“你疯了。”徐应明一见面就告诉她，“你这样会害死我们两个人的。”

“徐小姐，徐秘书，这只是你戏耍我的一个小小惩罚。”莫晓南笑盈盈地说。

徐应明自知理亏，无话可说。她在莫晓南旁边坐下，对调酒师说：“来一杯灰姑娘。”

莫晓南眉梢轻挑。“怎麽不喝GinFizz？”她捏着手中的高脚杯晃了晃，笑着道，“味道不错，试试？”

“抱歉，我不沾酒精。”徐应明淡淡地说。

“行规？”莫晓南轻笑一声。

徐应明没有理会她。调酒师将一杯灰姑娘放在吧台徐应明的面前，玻璃杯里淡橙粉色调的液体闪烁着柔和而绚烂的色彩。她抿了一口，清新的果香夹杂着酸甜冲进她的味蕾，还有少许肉桂丁香的气息。

她看向莫晓南：“你既然查到了我的身份，那今日约我出来，是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