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带居民区,虽大多为非富即贵人家,但毕竟地处租界边界人来人往,吸引自由商贩来此并不奇怪。这人瞧着面生,没有什麽特别的地方,可徐应明心下却不由地升起一阵怪异。
她被盯上了。
这是徐应明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的念头。
可当徐应明经过的时候,小贩却依旧在和来客做着生意,看也没看经过的人一眼。
徐应明微微皱起眉头,究竟是真的无辜商贩,还是敌人的盯梢高手?
她自己也拿不准。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她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也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愈发地疑神疑鬼起来。
徐公馆里一切照旧,徐应明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竟有些不知所措。秋分未至,在这座包裹在暖洋洋的阳光下的南方城市里,她却比其他人先一步感受到深秋的冷。
她有些烦躁地将包和外衣一股脑地甩在椅子上,径直向楼上走去。
在房间门口,徐应明忽然停下脚步,缓缓蹲下。门缝处的地面上,静静地躺着一根断裂的细发。
徐应明的脸色一下变得冷峻起来。她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後推门走进房间里。
那一晚,徐应明在家里,一共发现了五只窃听器。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徐应明就拎着包出了门,她沿着辣斐德路一路走到顾家花园,然後在一个拐角处登上茶馆的二楼。
身後的尾巴没有跟上来,或许是眼下人少怕被发觉,他们只是守在了街道附近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楼的大堂里坐着两个,街对面包子铺假扮食客的一个,还有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里,应该至少还有三个……
徐应明冷笑一声,收回目光,招呼小二点了一份阳春面,便在临街的窗边坐了下来。
今天是村井骏离开上海的日子,徐应明原本计划着送他一份“大礼”,却不想岩崎隆司早早就在附近安排好了特务盯梢。徐应明从家中一出来,便察觉身後十几米外可能“长了尾巴”,于是她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想办法“脱梢”,再作行动。
七点多,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徐应明从包里取出望远镜,打量着对面的商铺,身後,皮鞋踩在木板上“哒哒”的声音混在茶馆嘈杂的交谈声中响起,她勾了勾嘴角。
盯梢的特务在不远处的茶座上坐了下来,眼神飘忽,暗中留心着窗边的女子。
徐应明却不动声色。
十几分钟过去,她却没有任何动作,就在特务不明所以的时候,却突然见她神情烦躁地暗骂一句,然後拿起包向楼下走去。
特务一惊,连忙跟上。
怕跟丢了目标,他急匆匆地下楼来赶,却见徐应明正靠在楼梯转弯处的墙边,眯着眼睛看着他。
特务脸上闪过惊诧之色,却又极力掩饰,他装作路过想要赶紧退去,却只听斜後方一道冰冷的女声。
“站住。”
他讪讪回过头:“徐副科长。”
徐应明沉着脸一步步走下楼梯,语气充斥着不满:“谁让你们打草惊蛇的”
特务愣在原地。
徐应明冷笑一声,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往街上走去。其馀特务见到这样一幕均是大惊,纷纷举枪对准徐应明。
“徐副科长,”为首的那人喊道,“你这是要做什麽?”
“闭嘴,蠢货!”徐应明呵斥。她毫不理会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几步走到沿街斜对面的商铺门前,推开门,里面却空无一人,炉中的碳火“噼啪”地烧着,熏黄的纸正以飞快的速度浓缩成乌黑碳渣。
那队长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是怎麽回事,他冲进屋里,四周打量着布局,眉头渐渐拧作一团。
“这是军统的一个联络站。”他沉声道,显然已然意识到自己闯了祸。
“联络站?”徐应明冷笑一声,“人跑了,重要文件销毁,空有个联络站的壳子,有什麽用?”
队长吩咐其馀特务去附近搜捕,自己则眯起眼睛打量着徐应明:“我倒是好奇,徐副科长既然知道这里是军统的窝点,为何不上报?”
“谁告诉你我没有上报?”徐应明反问,“你若有疑问,大可以去查我们第二科昨日的归档。”
这个联络站的线索是昨天晚上下班前被递到徐应明手里的,可她已经受到岩崎隆司的全方位监视,根本没有机会通知周先良。无奈之下,她只得狠下心来,将线索上报科长。
孟莘看着她递过来的报告,说:“恐怕这个联络站和爆炸案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