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分化
徐应明跟在孟均漱身後走进站长办公室,屋内洋溢的龙井香让她一下想到了胡公庙前的十八茶树。孟均漱将瓷壶中换上茶底,嫩绿的芽尖在热水中翻滚,白雾蒙蒙的幽香毫不迟疑地钻进鼻腔。他从柜子里翻出两只茶杯,徐应明连忙识趣地接过来,沏上茶水。“尝尝,刚上市的新茶。”孟均漱笑呵呵地说。“多谢站长。”徐应明笑着点点头,轻轻吹散热气,抿一小口,甘鲜清香便在口齿间弥散开去,不禁赞叹一句,“好茶。”孟均漱悠然地靠在沙发里,就像九年前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打量着徐应明,他忽然开口,不解地问:“你和朱砚平到底是什麽情况?”徐应明却沉默着不作声。孟均漱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日是不会听到她的解释了,于是便也不再多问,话锋一转又谈起工作来。“谭主任把你派过来,是让你监视周先良的吧?”孟均漱顿了顿,说,“你们私交不错,潜意识里,她并不会对你设防。”徐应明愣了愣,却也不反驳,她笑着看向孟均漱,说:“督察员受站长和督察室的双重领导,至于谭主任说过什麽,我有没有其他任务……您放心,这些都和站长您关系不大,更不会影响到您的地位。”她用一种半开玩笑似的语气,将话头推了回去。“我是好心提醒你,”孟均漱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徐应明,“谭主任既然敢让你监视周先良,就也会有其他人在暗处盯着你。”“多谢站长指点。”徐应明朝他露出一个假笑,心里却清楚,孟均漱此番特意找她谈话,绝不是什麽好心提醒,而是警告。从加入到这个系统时起,她自己便已经和孟均漱绑在了一条绳上。一旦她这里出了问题,作为担保人的孟均漱也必定脱不了干系。徐应明想,如果自己真有异常,她甚至等不及被移送总部去申诉,孟均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以证清白。想到这,徐应明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孟均漱派人给徐应明准备的办公室在二楼最南侧,从窗边可以看到不远处青绿连绵的吴山之景。徐应明刚回到办公室,就见程代颐正站在门口。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走上前问:“你在…
徐应明跟在孟均漱身後走进站长办公室,屋内洋溢的龙井香让她一下想到了胡公庙前的十八茶树。
孟均漱将瓷壶中换上茶底,嫩绿的芽尖在热水中翻滚,白雾蒙蒙的幽香毫不迟疑地钻进鼻腔。他从柜子里翻出两只茶杯,徐应明连忙识趣地接过来,沏上茶水。
“尝尝,刚上市的新茶。”孟均漱笑呵呵地说。
“多谢站长。”徐应明笑着点点头,轻轻吹散热气,抿一小口,甘鲜清香便在口齿间弥散开去,不禁赞叹一句,“好茶。”
孟均漱悠然地靠在沙发里,就像九年前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打量着徐应明,他忽然开口,不解地问:“你和朱砚平到底是什麽情况?”
徐应明却沉默着不作声。
孟均漱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日是不会听到她的解释了,于是便也不再多问,话锋一转又谈起工作来。
“谭主任把你派过来,是让你监视周先良的吧?”孟均漱顿了顿,说,“你们私交不错,潜意识里,她并不会对你设防。”
徐应明愣了愣,却也不反驳,她笑着看向孟均漱,说:“督察员受站长和督察室的双重领导,至于谭主任说过什麽,我有没有其他任务……您放心,这些都和站长您关系不大,更不会影响到您的地位。”
她用一种半开玩笑似的语气,将话头推了回去。
“我是好心提醒你,”孟均漱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徐应明,“谭主任既然敢让你监视周先良,就也会有其他人在暗处盯着你。”
“多谢站长指点。”徐应明朝他露出一个假笑,心里却清楚,孟均漱此番特意找她谈话,绝不是什麽好心提醒,而是警告。
从加入到这个系统时起,她自己便已经和孟均漱绑在了一条绳上。一旦她这里出了问题,作为担保人的孟均漱也必定脱不了干系。徐应明想,如果自己真有异常,她甚至等不及被移送总部去申诉,孟均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以证清白。
想到这,徐应明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孟均漱派人给徐应明准备的办公室在二楼最南侧,从窗边可以看到不远处青绿连绵的吴山之景。
徐应明刚回到办公室,就见程代颐正站在门口。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走上前问:“你在这里做什麽?”
“站长交代,各处尽快向徐专员您汇报近期工作。”程代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徐专员,请。”
徐应明盯着她看了两秒,冷笑一声,推门而入。下面的人已经将屋子收拾得整洁,她一把拉开椅子坐下,然後对程代颐说:“报告拿给我看看。”
敲门声就在这时响起,女孩身姿笔直地站在门口,在行过军礼後便简要地自我介绍:“徐专员,站长安排我来找您。”
“秘书室的小杨是吧?”徐应明恍然,收回目光对程代颐说,“你先把东西放这里吧。”
程代颐僵硬地点了下头,没有说话,放下文件转身就走。
“程科长,”徐应明在身後喊住她,“麻烦去提醒一下其他部门的负责人,尽快过来找我汇报。”
程代颐走後,徐应明这才对杨秘书招了招手,示意她在自己对面坐下。
她察觉到对方的拘谨,不禁叹口气,一边手头不停地翻阅着电讯科的工作汇报,一边漫不经心地询问起杨秘书的个人情况,从年龄丶住址,到家庭情况和人际关系,直到对面的人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徐应明这才擡起头,严肃地端详着这个年轻的姑娘:“今天是第一次,便也罢了。我希望今後工作时,你在见我之前调整好状态——我不喜欢在无用的地方浪费时间。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向孟站长提出换人来。”
杨秘书用力地点点头。
徐应明的语气有所缓和,她放下手上的汇报文件,靠在椅子上:“现在站里面什麽情况?”
“上一任副站长和孟站长之间有矛盾,”杨秘书想了想,斟酌着措辞回答说,“前副站长争权争得厉害,以至于站里工作一度无法开展,想来也是没有办法,这才将他调走,安排周副站长……和您接任。”
她尽量使自己所言听起来客观些。徐应明却知道,至少在旁人眼里,自己这个督察员还兼顾着平衡两位站长之间关系的作用。
办公室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徐应明埋头审阅着下面各部门提交上来的工作汇报,钢笔尖在纸上的沙沙声让杨秘书的思绪飘到了徐应明的身上——她的工位被徐应明安排在了门口,桌子面向墙壁,却可以及时看到走廊外的来人,以便向督察员通报。
督察员的办公桌在她的身後,杨秘书却刚好可以从笔筒中插着的一柄小镜子中看见她的身影。
身後忽然传来一声冷笑,杨秘书被惊得一哆嗦,转过头望去,见徐应明竟一脸阴沉地划着火柴,点燃了那份工作报告。
“专员……”杨秘书惊讶地瞪大眼睛。
徐应明瞥了她一眼,盯着火焰将信纸逐渐蚕食,一松手,残页连带着灰烬全部落在杯子里。
“专员,您这是?”杨秘书不解地走上前。
“看来咱们浙江站是有人对我这个督察员很不满啊。”徐应明冷哼一声,朝茶杯方向扬了扬下巴。
杨秘书会意,连忙上前:“专员您稍等,我这就帮您清理。”
几分钟後,杨秘书不仅带回了一只崭新的杯子,还有一则消息。
“方才回来时,我遇见行动处二队的队长押着那自新的共党出去了。”杨秘书告诉徐应明。
“出去了?”徐应明有些意外,摇摇头,“这麽看来,站长这是不放心把人留在咱们站里。”
“二队接站长指令独立行动,谁也不知道他们把人带去了哪里。”
“不用管他们,”徐应明想了想,摆摆手说,“站长自然有他的考量,咱们只管等着行动处的报告即可。”
她示意杨秘书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杨秘书点点头,回到位置上。
徐应明却盯着桌面上的文件发起呆来。
孟均漱将那叛徒转移到其他地方秘密看押,想必是不止满足于一个“花匠”的代号,却又不愿叫副站长插手分走唾手可得的功劳。
徐应明知道自己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想办法打听到曾克伦的关押地点,然後向组织汇报他叛变的消息,展开锄奸,以免造成更大范围的破坏。
可是,她现在却联系不上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