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面放射太阳所形成的。
此刻这江正沸腾般翻滚着,仿佛烧开的水一般。灵力的痕迹就仿佛夏季里刮得风一般,正一阵一阵裹挟着水汽与炙热的传来。即便是残留下来,而非特意施加,这灵力都仿佛有力顶千钧,可呼风唤雨,可见真正的灵力之主,其灵根之慧,修为之强。
“你是谁?”
一个声音在他耳侧响起。是方才荼礼记忆涌来的瞬间,出现的声音。
那会这个声音说:“让我看看,这次你还要不要袖手旁观。”想来,说的是一千年前,海洋神祇今杞预见了掌握在人类手中的世界的未来,与衆具化体一起进军人间,想要加以统治之时。
这倒可笑了。自然之灵进化为具化体,本就是应人类而生,长的是人类的相貌,染的是人类最毒的性情。是最不能维持平衡以至于催生出了其他不平衡生物即具化体的五大性情,贪痴嗔慢疑。如此之性,谈何统治,势必要如暴君掌权一般,不出几年国破家亡,亦要山毁人去。
这个显然就是海洋神祇今杞了。
“平山堂修士,李鹤,荼礼的师兄。”李鹤答道,同时手掌超前一推,一席火舌自掌心而出,朝两侧卷去,又在李鹤身後交汇。周围发出了水瞬间蒸发的嘶嘶声,“阁下不妨以真面目识人。”
话音一落,剧烈冷风扑面袭来,方才的热气一轰而去,人形黑雾现于面前,隔了三尺的礼貌距离。那黑雾中发出人声,仿佛从深渊海底传来:“如何?”
“荼礼在哪?”
“她疯了。”
“因为你。”
“蠢货。”今杞说,“她早就疯了。”
李鹤毫不犹豫地说:“是你们把她逼疯的。”
那本对答如流的声音停滞一瞬,连同一直游移飘动的黑雾都顿住了,“——我们?呵···”他轻笑一声,听不出什麽情绪,後来又摇了摇头,上部的黑雾晃了晃,说了些什麽,十分模糊。
饶是李鹤听觉敏感,也难听个真切,只能知道他说到了般若两个字。今杞没有给他深入思考的机会,再开口道:“这不重要,逼疯她的多了去了,谁在乎。你倒不如多观察一下现在的场面。”
荼礼恢复所有神智,所爆发出的灵力倒灌江水,方圆百里的江水几乎都沸腾了。根本不需要有钟行或今杞来为祭坛坐镇,那群带了满是灵力的骨头的仙人投身江底,被这沸水一烧,潜于骨中的灵力自然就爆发出来,哪需要管什麽生死。
而如此巨量的灵力,根本不再需要恢复神智的植物神祇坐庄,就足以给那结界一个重击。李鹤想明白这一点,却兀地擡头,锁眉道:“那你为什麽···!”
今杞打断他:“把神智还给她吗。你可以当我想叙个旧,毕竟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了。”
很久?是多久?五十年对于有几千几万年寿命的具化体算的上久吗?
若是一刻钟前,李鹤会觉得他夸大说辞。但他才完全了解了荼礼的生平,也对这个海洋神祇有了一点难以言说的印象。他对荼礼的感情,似乎十分复杂。这很久,不是玩笑之言。
难不成荼礼变成植物神祇之後就再也没有跟其他神祇见过面了?李鹤找了个连自己都不能说服的答案,随即脑中就冒出了另一个答案,凭着今杞与荼礼与生俱来的牵系。
这个很久,是从那颗象征迷惑丶侵占丶不能自己的水珠滴进荼礼眼中的瞬间开始计时的。
李鹤对他几乎是神经质的感情不想再做评价了,只道:“既如此,你现在与我周旋後是为何意?”
“我收走了施加在她身上的术法,现在我在等。”
“等什麽?”李鹤有种不祥的预感。
“等···”今杞神秘地垂下尾音,声音渐远,“等她怎麽选。”
李鹤朝声音消失的方向跑了几步,就立即停住,手紧握剑身,将剑平举与前,心脉极至手心发力,蓝色的灵气伴随些许火苗缭绕在剑的周围,轰鸣一声——
李鹤朝与声音消失方向完全相反的地方疾步跑去,直到雾气愈来愈浓,热浪一层一层地不加懈怠地扑面而来。一个身量矮小而纤瘦的黑影出现在白雾之中。他仿佛沙漠中徒步多日的旅人,在极度缺水的情况下见到了天空中所倒影的绿洲。
分外惊喜它的存在,又知晓它是假的,真的尚在远处。
“荼礼。”李鹤轻声喊道。
那黑影动了两下,转过身,不知用了什麽法子,总之李鹤就轻易地从层层白雾中看清了她的脸。
熟悉,又陌生。
清冷,又带上了几分冷漠。
随後,她面无表情地朝李鹤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