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府牢房
一个穿着棕灰麻衣,满身是血的男人蜷缩在牢房最里侧,紧闭双目,握成拳的手,指缝间溢出血渍。
两个人在小吏的指引下,站定在木栏前。小吏晃了晃门上的锁,哗啦几声,回荡在湿冷的牢中。
“林闫明,你家人来找你。”
男人一动不动。
一声晴朗的声音道:“林叔。”
男人身体颤动了一下,转头,看见熟悉的面庞,轻轻笑了,一行清泪奔涌。
“李鹤啊。“
牢房前,正是平山堂弟子,李鹤与许明宇。
两人皆经常在他的肉铺前买肉,他知道内种的关心照料,时常会送他们一些新鲜的猪油。
他早就没有家人了,但确实是这两人,给他在这座陌生的城中,带来了温暖。
“把子肉,起早去和春屋买的。”李鹤将一个荷叶包侧着从栏间递过去。
他狼吞虎咽,不顾礼仪地吃了起来。
如此重罪,已知一死难逃。
“可有冤情?”李鹤问。
他吃得满嘴油光,一些碎成块的肥肉沾在他胡渣上,直到手中的肉见了底,他才又叹又笑道:“我也以为有,那麽突然,那麽快速。明明上一秒,我的刀正劈着大腿骨,下一秒就朝着人了,回过神来还被五花大绑地砸到地上。”
“谁信呢?一个平常好好卖肉的屠夫,内里是个疯子,早就想这麽干了吧?”
他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了,但还是道:“没有苦衷,没有缘由,人是我看不顺眼的,也都是我想杀的,所以,毫无冤情。”
李鹤蹙着眉望着他,似乎要从他的脸丶肢体,看出一丝被威胁的痕迹,然而,唯有释然,与将死的无奈。
林闫明看着荷叶上残留的肉块和油,低头舔了去,最後将荷叶好生叠起,收了起来。
“还好。”
“嗯?”
“还好,她没出来,还好,你们都武功高强。”林闫明点着头,“一切都好。”
出来之後,李鹤凝眸沉思,许明宇肘了他一下,“商队还在这做客,不问问?”
“嗯。”
两人从林闫明侄子的身份一下摇身一变,变成了修行道人,来帮人祛除见血煞气。做模做样烧了几个符後,他们状似无意地问起四处逃窜的牲人该如何处置,谁料,一人摆摆手笑道:
“都抓回来啦!没大误事。”
李鹤愣了下,“全部?”
“嗯呢?都在後头,你们这发达,办事效率高,一下就全给逮回来了!”
李鹤同许明宇一对视,许明宇施施然开口:“以防万一,可否让贫道过去也为他们除煞?”
“哦!那真是谢谢道长了!”
商人引着他们来到後院,只见五丈长四丈宽的木制笼中坐了约莫二三十人,要麽断臂断腿,难得一个全乎的,一张口,嘴里黑漆漆的便是没有舌头。
“都躲着干甚?道长给你们去晦气呢免得到时候吓着主人家。”商人喝道。
闻言,那群人果然慢悠悠地爬了过来。
至于为什麽是爬,那是因为这笼仅三尺之高,正常成年人连弯腰都难以行走。
他们爬得极慢,可能其中有心不甘情不愿,或者腿部残疾的原因,然而,即便是只是断了手,甚至只被割了舌头丶耳朵的人,也一副艰难爬行的模样。
李鹤朝他们的腿看去,心下了然。
一只腿的两只腿的,踝处都活生生被钉进了一颗钉子。
李鹤看了那商人一眼。
办事效率高?有着玩意你跑个我看看?
不过依着西城的暴力正义城风,倒也不奇。
所谓牲人,是西城的犯人,为了获得自由之身与消去犯罪记录,自愿舍去犯罪的身体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