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这次去见冯望,我没有联系冯老师。人毕竟不是ai,可以面不改色地对苦主说出你家房子是凶宅这种鬼话,一想到冯望这些年可能对女儿所隐藏的真相,我实在是做不到当着冯老师的面戳破这一切。好在,先前在派出所取得和解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冯望所在的养老院,之所以要带着王半仙,也是因为我很清楚我们并非执法机构,想要不通知家属就见到冯望,需要一些社交技巧。去的一路上,我联系了先前见过的面馆老板的弟弟徐顺,问他当年给工地电梯做检修的技工是谁,果不其然,他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起来名字,只说应该是个很老实的人,他就记得当时升降梯出事故之後,那个技工给警察盘问两句就给吓得差点尿裤子。我越听心里越沉,不到一小时後,我们就在老爷子所在的疗养院前台做了登记,王半仙这人扯起谎来眼也不眨,只用三句话,我俩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家属。时隔大半个月,我和王半仙再次见到了不久前被我俩制伏的冯老爷子,他呆滞地坐在房间的一角,护工给他开着电视,但很明显,老爷子的注意力不在上头。先前冯老师也说了,现在冯望的病进展很快,已经认不得自己的女儿,只有在特定记忆被触动时才有可能短暂恢复神智。“老爷子,你还记得我吗?”我小心翼翼地迎上去,冯望的眼睛里一片浑浊,口中似是在拒绝,又似是在说话,反反复复念着一个“萌”字。看来要赌一把了。我深吸口气:“老爷子,你会修电梯吗?”下一刻,冯望猛地擡起头看着我,王半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给吓得立刻往我身後藏,就听冯望模模糊糊地说道:“你们来了,电梯门已经修好了,可以上那边。”我一愣,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我只觉得後背一阵发毛。我意识到,冯望并没有在和我和王半仙说话。他是在和多年前走上那部升降梯的林雄林伟两兄弟说话。我试探着问道:“不是前几天还有问题吗?这就修好了?”老爷子的目光有些躲闪,俨然已经身处另一个时空:“上吧。”说着,他的手竟还做了个开升降梯门的动作,这些…
这次去见冯望,我没有联系冯老师。
人毕竟不是ai,可以面不改色地对苦主说出你家房子是凶宅这种鬼话,一想到冯望这些年可能对女儿所隐藏的真相,我实在是做不到当着冯老师的面戳破这一切。
好在,先前在派出所取得和解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冯望所在的养老院,之所以要带着王半仙,也是因为我很清楚我们并非执法机构,想要不通知家属就见到冯望,需要一些社交技巧。
去的一路上,我联系了先前见过的面馆老板的弟弟徐顺,问他当年给工地电梯做检修的技工是谁,果不其然,他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起来名字,只说应该是个很老实的人,他就记得当时升降梯出事故之後,那个技工给警察盘问两句就给吓得差点尿裤子。
我越听心里越沉,不到一小时後,我们就在老爷子所在的疗养院前台做了登记,王半仙这人扯起谎来眼也不眨,只用三句话,我俩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家属。
时隔大半个月,我和王半仙再次见到了不久前被我俩制伏的冯老爷子,他呆滞地坐在房间的一角,护工给他开着电视,但很明显,老爷子的注意力不在上头。
先前冯老师也说了,现在冯望的病进展很快,已经认不得自己的女儿,只有在特定记忆被触动时才有可能短暂恢复神智。
“老爷子,你还记得我吗?”
我小心翼翼地迎上去,冯望的眼睛里一片浑浊,口中似是在拒绝,又似是在说话,反反复复念着一个“萌”字。
看来要赌一把了。
我深吸口气:“老爷子,你会修电梯吗?”
下一刻,冯望猛地擡起头看着我,王半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给吓得立刻往我身後藏,就听冯望模模糊糊地说道:“你们来了,电梯门已经修好了,可以上那边。”
我一愣,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我只觉得後背一阵发毛。
我意识到,冯望并没有在和我和王半仙说话。
他是在和多年前走上那部升降梯的林雄林伟两兄弟说话。
我试探着问道:“不是前几天还有问题吗?这就修好了?”
老爷子的目光有些躲闪,俨然已经身处另一个时空:“上吧。”
说着,他的手竟还做了个开升降梯门的动作,这些年我跟着我爹娘锻炼出的侦查思路在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一瞬间,我脑中甚至直接出现了当年工地上的情景。
在玉泉锦苑施工期间,由于装载在十一栋的一部电梯出现了异响,身为大包的王虎便直接委派了样样都通的电工冯望来检查电梯的情况,虽然经过简单的检查没有发现异状,然而出于保险起见,王虎还是在事发电梯上贴上了标识,让工人们暂时不要使用这部电梯,以免发生意外。
彼时,出身西江的林家兄弟已经在玉泉锦苑里“尝到了甜头”,他们找到了一些疑似陪葬品的金饼,紧跟着,又找到了尸体,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人在更大的诱惑面前总是很难在恰当的时机收手,于是,林家兄弟也没有立刻离开工地,而是准备见机找到更多陪葬品。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还有别人也盯上了他们手里的这块肥肉。
冯望从年轻时候起就是一个很不起眼的人,他的胆子不大,只晓得埋头苦干,于是处处受人欺负,心中本就一直卯着一股劲,想要向人证明自己,而这个证明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他得想办法弄到钱。
事到如今,已经无从得知冯望是如何知道林家兄弟手里握着金饼,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想对电梯动手脚,冯望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会的东西很多,连过去老家的拖拉机都能修,是工地上的万金油,如果电梯的检测本就是他做的,那麽只要他说电梯没问题了,旁人自然也不会有所怀疑,只会想也不想地走上去。
更不要说,过去在西江,冯望曾经受到过不少当地盗墓贼的嘲笑,称他没有胆子挣大钱,虽然冯望这些年从未反抗过,但却并不意味着这些怨恨就会轻易消失,至少,在面对明显心怀不轨的林家兄弟时,冯望最终做出了一个极为心狠且大胆的决定。
身为电工的他亲自将林家兄弟迎上了那部注定会坠毁的电梯。
忽然间,就好像听到了多年前的那声巨响一样,冯望猛地一个哆嗦,神经质地抱起了头:“我不走,我不能走,我得一直待在这儿。”
他起身缩去了房子的角落,在这一刻,冯望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302。
哪怕逃离故乡,但西江的种种迷信还是免不了在冯望身上留下烙印。
他抱着侥幸的心理买下了302的房子,却很快失去了妻子,这无疑是对冯望的重大打击。
在妻子死後,冯望便认定了302是不干净的,他将女儿从身边赶走,还在北门摆了十年的贡品,为的也不过是个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