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丰功伟绩,远超乌珠先祖。
她也知道,不过是一架飞云矢,只不过死伤惨重些,完全可以应对得来。
谷宥面色一点点冷静下来,眸底阴森得恐怖。她蜷起手指,望着城内二军,高呼:“两军听令!”
士兵们互相对望,皆有些错愕。
要……打吗?虽非必败之仗,一架飞云矢也可抵挡。可定堰侯的提议,分明才是最上策。保存实力,来日再战便是。
谷宥高举丹书玉印,道:“宋镇岳军丶北大营,由宋镇岳军张镇将军率领,同城外东二营汇合。叶长卫领五百人,大开武库,推出飞云矢。董将军,将定堰侯押入牢内,待击退大敷,再行处置。”
她疯了。
这是闻霄唯一的想法。
闻霄的确不懂帝王之道,什麽兵临城下丶破釜沉舟,她通通不考虑。
在她眼中,大敷并无真的谋逆之意。
大敷要的是一口立足于这天下一隅的气。
而谷宥大可给了他们这口气,免了这场战祸。
一旦飞云矢发,无论哪方获胜,眼前这些百姓,定然是死伤大半。
闻霄看着他们的目光,他们抖紧抿着唇,一双双黝黑的眼睛清澈明净,仰着头望着石像下的人。
他们在期待一个出路。
闻霄明白,他们不能期盼一个横空出世的英雄,他们的出路只有自己。
还有最後一张底牌。
闻霄看到人群之中苍凛身边站着的,是她在营造中发放冬衣当夜聊天的苦役。那苦役盯着她许久,目光终于汇集到一起。
苦役用力点了点头。
闻霄怔了怔,微微勾唇,露出了大事已成的笑。
她转身打量着那高耸的石像,巨大的阴影笼罩着衆人。太阳被游云遮盖的时候,这擎天巨像若神祇降世般震撼。
即便东君逝去,神明依旧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压得人们世世代代擡不起头。
阳光重新露出,直射在神像上,它胸口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闻霄定睛一看,闪光的是一朵硕大铜制栾花,看形制,倒像是自己在营造中打磨出来的。
此时闻霄有心观察,才发觉这栾花大得不合时宜,论高度,论大小,似乎都十分刻意。倒更像是个生怕人砸不到的机关。
人群中那苦役,露出了释然的笑。
谁托举我们,我们便托举谁。
那苦役猛地冲出去,丢出了他一直藏在怀中的锤子。锤子是他的至亲,他日日夜夜靠这把锤子谋生,如今也要用他为自己打出一条生路。
眼见锤子打着旋直直砸向石像,人群中的叶琳眼疾手快,掷出刀将那锤子击落在地。
一切发生的太快,闻霄立即一个飞扑过去拾起锤子,副官冲上前拦腰将她制住时,闻霄拼劲全力,向着那朵栾花掷出。
锤子在半空中时,时间仿佛停滞了。
它载着千万苦役期翼的目光,飞向石像的胸口的金栾。而石像下的谷宥,察觉到什麽,依旧来不及撤开。丶
要怪,便只能怪她太贪恋这神像了。石像就是她的化身,她便是石像的缩影。即便石像无面,她践踏着生命攀登而上的野心,也暴露无遗了。
锤子落地发出一声闷响,站在石像下的谷宥愣了愣。方想说什麽,只听身後“啪嗒”一声。
整座石像突然从中间断裂,碎成无数块,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这些石块滚落了下来,将谷宥吞没进去。
情急之下,闻霄尖叫一声,“小心!”推开了离落石接近的副官。
石像坍塌时引起了大地的震颤,漫天黄土如巨浪涌起里,人们睁不开眼睛,不断咳嗽着,惊慌失措地向後退去。
闷响结束後,尘烟之中,走出一抹瘦削的身影。她虽身上淋了土和沙,却像是斗士披甲。
而她身後偌大的废墟,人被压下去,是绝对不会有生还的可能的。
没有人为死去的大王哀悼,大家看着眼前的一切,纷纷缄默。
闻霄走上前,她眼睛里进了沙,有些刺痛,可还是忍着睁开了双眼。
生理性的泪水滚出眼眶。
闻霄声音沙哑,却依旧洪亮,她对衆人道:“京畿的将士们,百姓们。大战当前,可百姓无辜。京畿与七国本为一体,人类同根同源,何苦混战?衆将士听令,随我抵挡大敷攻城,我有一计,定能促成和谈,保卫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