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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钥匙（第3页）

男孩胳膊上的三道血痕，没有家里的一地碗碟碎屑重要。确认这个事实後，顾天明冷脸走完全部缴费手续，将那条可怕的胳膊交给医生。

蒜薹炒肉，菜花炒肉，西红柿炒鸡蛋，两碗米饭，一瓶啤酒，一只酒杯。

这些是父亲为庆祝顾天明考入年级前十，做出的全部庆祝。

“爸，我想要个小灵通。”见父亲难得情绪高涨，顾天明提出要求。“高三方便和家里联系。”

“你到底想跟谁联系？”父亲放下酒杯，脖根通红。“跟那女孩？”

“我没有。”

“都传开了，什麽没有？”

“真没有。爸，小灵通不贵……”

父亲随手捞起桌上的一串钥匙，朝儿子砸去。

顾天明下意识用胳膊挡住脸，“你为什麽不相信我？”

“你让我怎麽相信？那女孩挺漂亮的吧？你找她，不亏。”

“你疯了！”

酒壮怂人胆。父亲平时寡言少语，两杯啤酒下肚，口中污秽不断。这男人常年压抑对女人的欲望和愤怒。语言，此时成了他隔空凌虐少女的工具。

传言中，儿子夺去一个天才少女的清白，反之证明这个儿子的老子同样有能力占有一个少女。

老子虽被儿子的娘抛弃，但老子的儿子立下更大功绩。那可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女，据说聪明漂亮，身上带着馨香。

名义上的愤怒，成功掩盖父亲内心的龌龊。徐燕燕注定不是属于这里的女孩，她要飞向更辽远的天空。这破烂县城的所有人都不配觊觎她，评价她，父亲也不配。

一刀，两刀，三刀。直至第三刀，顾天明父亲才将意识收回，从兜里翻出几张钞票，让儿子快去医院。

一只酒杯，一瓶啤酒，两碗米饭，西红柿炒鸡蛋，菜花炒肉，蒜薹炒肉。

简陋的宴席毁于父子争斗，带血的水果刀直直插入桌上的西红柿。

那滩红色究竟属于顾天明还是西红柿，分不清了。

父亲哭着蹲到地上收拾残羹冷饭，他究竟在心疼没喝完的啤酒，还是挥刀自残明志的儿子，分不清了。

混乱中，一群大人擡着水淋淋的男孩跑进医院。顾天明捂着伤口看过去，吓了一跳。

那是一张酷似徐燕燕的脸，不过男孩更清瘦些，留着寸头，脸色泛红，口鼻溢出泡沫，手里紧紧抓着水草和石子。

大人身後跟着吓傻的孩子们，不停辩解都怪这个哑巴非要跟他们玩。大人顾不上孩子，一个劲给那男孩父母打电话。

“他爸妈怎麽回事？电话全没人接！”

“给他姐徐燕燕打！”

“我哪有她电话！再说徐燕燕还是小孩，来了能干啥？”

原来，那男孩就是徐燕燕家藏起来的残疾弟弟。

顾天明在心里反复默诵徐燕燕的小灵通号码，黄谣却封上他的嘴。他一旦开口报号码，大人们就会问他和徐燕燕的事，保不齐谣言又要扩大。

徐舜舜的手指分明动了一下，医生却宣布他溺水身亡。

顾天明心下一沉。

如果他能有部小灵通，是不是徐燕燕就会及时赶来，见弟弟最後一面。

有点想哭。

顾天明双手插兜，兜里不光没有小灵通，也没有家里钥匙。

他们走得太急。要想回家，只能拍门求那些对他们爱搭不理的大人。

钥匙，从不在他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