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顾天明鲜少接触成年女性。女人刚一摸过来,他就浑身战栗。
那个“阿姨”笑着帮助少年完成动作。顾天明吓得紧闭双眼,脑海中飞速闪过每周一的升旗仪式。“阿姨”身上的香水味来回刺激着少年,象征母性的软肉反复摩擦他的鼻子和嘴唇。
全流程跑完,顾天明感到身下一紧,羞愧难当。“阿姨”搂着他轻声安慰,拭去少年额间细汗。
“你多大了,怎麽叫我阿姨?”
“下周过十八岁生日。”
“是麽,祝你生日快乐。还有,别叫我阿姨,我没比你大几岁。”
顾天明缩进女人怀中小声哭泣,直说对不起。
“这有什麽对不起的,人都要经历这些,别怕,以後就好了。”
韩家辉强行打断这个小阿姨的温存,光着身子拉她去角落。另一女人从沙发上爬起拿粉饼补妆,问顾天明还要吗。
顾天明哭着摇头。
女人补好妆,韩家辉那边也结束了。他掏出现金塞进她们的内衣,然後低头系腰带。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抽烟,喝酒,嫖娼,溪山男人增进友谊的三件套。酒喝了,女人玩了,兄弟俩还剩个抽烟仪式。
韩家辉从书包里掏出烟和打火机。见好兄弟愣在原地,连裤子都没穿,他故作老道,满脸嗤笑。
“我说,你行了吧?事後一支烟,快乐似神仙,尝尝,这可是中华。”
顾天明迷迷糊糊点了烟,方才的快感终于涌上心头,片刻间又被耻感覆盖。
父亲没有教儿子应对女人的方法,只是一味强调她们自私,残忍,唯利是图。顾天明本应像父亲一样仇视女人,但那小阿姨被韩家辉拽走的瞬间,顾天明只觉失落。
他想起所有不告而别的女人。妈妈,奶奶,高考後徐燕燕也将不告而别。
短暂占有,瞬间抽离,漫长空虚。这一天,顾天明学会了喝酒抽烟,体验到男女间深刻的冲撞,为兄弟义气感到困惑。
“顾天明,帮我个忙。”
两个男生相继走出欢爱後的迷茫,提上裤子聊正事。韩家辉难得开口求人,态度情真意切,仿佛他是全世界最惨的受害者。
顾天明理了理头发,口干舌燥。
“什麽事啊?”
“徐燕燕的事,能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大哥亲自倒酒,小弟不能不喝。小弟喝了大哥的酒,必须鞍前马後回报恩情。两个少年摔杯为号,达成肮脏的交易。
“这麽做,对徐燕燕影响不好吧?”
顾天明还是给同桌留了点恻隐之心。
溪山这种地方乐见一切谣言,尤其是女人的谣言。徐燕燕现在还不算完全的女人,若是谣言传开,她将成为“不算完全的女孩”。
“她?本来也瞧不起咱们这个破地方,总要走的。而且,你不是说早有人这麽传?我们可没造谣,只是复述别人的话。”
可,那是谎言啊。
韩家辉借用好兄弟信口胡诌的谎言,为他嫉恨的少女设置路障。
操场上倒下的女孩,时常考第一名的女孩,本质上都是一种人。她们是破鞋,是烂货,是妇科医院的常客。
谣言通过飞沫和空气传播,清晨搭配白粥下饭,午间混入饭菜咀嚼,夜里闯进青春幻梦。
“原来徐燕燕是那种人,亏她装得不食人间烟火,成天打眼儿瞧不上咱们。”
“听说她父母也不是什麽好人,一家子烂透了。”
“是麽,快给我讲讲……”
徐燕燕没心思搭理那些关于她的无稽谣言,正忙着给出轨的父母兜底。
“你爸妈没在家?”
两个大人敲开徐燕燕家的门。
“叔叔,阿姨……请坐。”
父母不知所踪,少女顶替他们的位置招待陌生来客。
“快高三了吧?”
母亲出轨对象的妻子见少女独自在家,不忍苛责。父亲出轨对象的丈夫一言不发,盯着少女的上半身发愣。
两个大人走後,徐燕燕才敢哭出声。
她明白那女人话里有话,明白那男人眼神中的深意。在这个春夏之交,父母逃离家庭,独留十八岁的少女面对成人世界,希望女儿替他们承担罪孽。
眼泪淹没了少女的自尊。她重新抄起笔做习题,一套接一套,停不下来。
她一定要越过溪山,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将谣言丶愚昧丶肮脏丶谎言甩在身後。
她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