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把你饿死!”北坊仰头将茶水一喝而净,“我心头意外得很!”三两句话,两个人就又你来我往地吵了起来,东阁抄着瓜子往北坊身上弹,北坊边躲边骂她“没个副官样子”。郭叔在旁边劝架,说是劝架,也只是在两个人嗓门渐高的时候插一句,见他们吵闹不休,倒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摇着头叹气。祁染抱着碗,埋头扒饭的时候,悄悄笑了一下。表舅一家在饭桌上也总是吵闹不休,震耳欲聋,但两边饭桌上的温度又完全不同。西廊一个人夹在两人中间,瓜子在他头顶飞来飞去,他边吃眼神边往祁染这边偷瞄。祁染一开始以为是自己这副模样在古人眼里仪容不整,西廊看得多了,他才发现西廊在偷看他随手放在桌下的塑料袋。见他看了过来,西廊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巴。“哦对。”祁染赶紧弯腰,扒拉了一下塑料袋。他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机缘巧合地又过来了,手里这袋零食也是拎得巧,一块儿就来了。东阁和北坊声音停下,看着他在桌子底下摸索。祁染摸了半天,想了想,摸出一包酒鬼花生放在桌上,笑了起来,“我带了点东西,大家一起尝尝?”北坊皱眉,“盐花生这边也是有的,有什么稀奇?只是这袋子是何物?如此轻薄,比蝉纱还透亮些。”祁染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憋了半天,说了句“家乡特产”,好在北坊没有多问。东阁率先捻了一颗丢在嘴里,眼神一亮,随后哈哈大笑,“好吃,可把北坊的手艺比下去了。”北坊嘴里正嚼着,白她一眼,没说话。祁染又分给西廊,西廊满足了好奇心,“谢谢先生。”他吃了两颗,片刻后犹豫道:“先生,这袋子可以给我吗?”祁染哭笑不得,自然答应。老郭啧啧称奇,“先生家乡何方?我竟从来没见过这等物件。”厅外传来脚步声,祁染立刻看过去,谁知是来奉茶的丫鬟们。他眼神收了回来,挠挠鼻尖。“他这包也奇巧。”一旁东阁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进祁染的耳朵里,“我来乾京也有十来年了,没见过这个式样。”北坊见缝插针,“你没见过的多了。”两人又吵了起来。祁染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眼神却飘了出去,心像是被什么牵着,半天收不回来。好容易捱到一顿饭吃完,东阁和北坊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嘴,西廊心满意足地抓着剩下半包花生坐在一旁。祁染看他们吵得全神贯注,才赶紧拉住郭叔,嘴里囫囵了半天,小声开口:“亭主亭主是还在外出公务吗?”郭叔脸上露出一点思虑之色,“这倒是没有。”“没有?”祁染“啊”了一声,“亭主不吃饭吗?”这一顿饭下来,都没看到那个面如春晓的人翩翩而来,祁染倒有些不适应了。老郭尴尬道:“许是不饿吧。”他说完,看见面前的青年思考了一会儿,眉头皱起来,“这怎么行呢,还是叫亭主过来一起吃吧?”吵嘴声停了,东阁和北坊看了过来。西廊嘎嘣一下,脆生生地咬碎一颗花生。半晌,东阁用胳膊肘怼了怼北坊,“叫你去请。”北坊恼火道:“什么时候叫我请了,你怎的不去!”东阁理所应当道:“我是女子,多有不便。”北坊面无表情,“幸亏你说了,不然我都要忘了这茬了。”西廊嚼花生,没吭声。祁染看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就又吵起来了,急急忙忙解围,“坊主和阁主都忙,我去就是了。”东阁和北坊的吵架声又停了,双双转了过来。北坊道:“对啊,让他去吧。”东阁冷静点点头,“也是,先生去吧。”祁染早就坐不住了,拎着东西就往外走。西廊默默地在厅中盯着祁染的背影,“郭叔叔,不派个人跟着先生吗?”老郭放下茶杯,无奈叹了口气,“罢了,亭主自有分寸,这又是在司内,出不了事。”去银竹院的路线祁染已经很熟稔了,但天玑司内里宽阔,饶是这样,等他匆匆到银竹院时也已经天黑了。雨水打得花叶零落满地,踏进庭院中,祁染第一眼就看到那株山茶落了许多花下来,冷冷清清地掉在井边,真是应了知雨的话,看起来伤心又寂寞。祁染停住脚步,将那些落下的花收拢了,又四下张望了一下。庭院内有些暗,只有檐下挂着灯笼,其余一片黑漆漆,没半点光亮。也是,他走之后银竹院恐怕还是空着。祁染往书房那边走,却发现斜对开的霖霪院也是黑漆漆一片,半点不见光亮,当然也没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