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染回过神来。这个问题他也很好奇。明明是街上一见,萍水相逢的两个人,从前没有见过,也不可能见过,他又是这副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模样,太爷怎么就直接把他拉回来当司簿了?知雨浅浅一笑,含着笑意的双眸瞥了一眼祁染,“的确是机缘巧合,却不是我有意寻着,而是祁先生自己寻了上来。”“嗯?”祁染没想到绕来绕去,绕回了自己身上,不禁大感疑惑。这怎么能说是他主动找上来的,明明就是太爷连哄带骗给他带回来的。祁染摸摸鼻尖,也不好当面说出反驳的话,“我只是和知亭主说,我想去银竹院来着。”老郭闻言不禁转头惊异地瞧了祁染片刻,随后笑道:“原来大人是自荐,失敬失敬。”自荐?什么自荐?祁染摸不着头脑。“快到了,这边。”老郭在前方引路。走出连廊,拐过一方月洞门,再行两三步,又到了一个月台,此处的水池则宽阔许多,池上一叶小舟隐没在莲叶中轻晃,另有数条石桥向内延伸。不必抬眼,祁染都能在心里勾出银竹院石门的模样。“银竹院这边荷花奇佳,东阁大人爱莲,在此处系了一尾小舟。祁大人日后若有雅兴,也可泛舟赏花。”老郭与祁染闲谈着。祁染听着那句“东阁大人”,不禁开口,“就这样带我进来,另外三位不会有意见吗?”“天玑司内,国师座下,四方副官各掌管一部分要事,互不干涉。”知雨开口,“你不必担心这些。”老郭点头,“副官们虽各有各的毛病,但都是好相处的人。只是今日夜色已晚,不便拜见,来日祁大人自会见着。”祁染听着这句“来日”,右眼跳了一下。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老郭说的话听起来是不错,但对他一个现代人来说,在这里有太多“来日”,算不上什么好事。但老郭语气慈祥,颇有种“亭主可终于有司簿了”的快慰之意,祁染不愿意扫别人兴,就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里始终有些虚悬着。老郭一开始对他诸多警惕,但自从那句“以后便在一处了”后,这一路上对他的态度不可谓不热络,是真心已经开始把他当作天玑司门下。祁染头皮开始有些发麻。这要他怎么说得出口“不用太费心,我找着路就走”这样的话呢?知雨蓦地飘来一句,祁染回神。“郭叔这话,可是将我也一起骂进去了。”老郭摇头,“岂敢岂敢。”脸上却仍然带着笑,不见惧怕之意。这两个人虽然看身份,似乎是主仆关系,但实际相处的情形,除去那场小小的难堪外,说是长辈与晚辈也不为过了。祁染看着脚下的路越来越熟悉,渐渐和记忆里重合在一起。这脚下的白石青砖,分明和他在现代看到的一个模样,却少了许多裂纹青苔,映着水波荡漾,显得更有温度。老郭在一旁慢慢说着话,似叮嘱似唠叨,知雨大多数时候笑而不语,偶尔接一二句。祁染忍不住想,这两个人有没有想过,自己身后,千年过去,这块地方会变成祁染看到的样子。如果知道天玑司日后没了踪迹,他们是会一笑而过,还是会惆怅不已呢。过了桥,就是小院边。沿路而行时,祁染从遥遥一见的飞檐下走过。这里果然落了一朵朱红色的山茶,开得正艳。如若不是已经从枝头凋零,任谁都看不出这是一朵败花。他看见知雨拾了起来,进了银竹院后,随手放在井沿边。“咦。”祁染不自觉疑惑出声。“怎么了?”老郭忙问。“没事,我就是在感慨这院子真漂亮。”祁染连忙打了个哈哈,却忍不住看了那水井一眼。水井边上,并没有那个熟悉的竹水车,只是放了几块太湖石。他不说,老郭是个人精,也看出了个七七八八,“大人可是觉得那片不妥?银竹院落成后便空置至今,虽然当初修时就着意布置了许多,不过想来总有不合大人心意的地方。等在司内落了档,大人找我支点银钱,有什么想添置的,自行布置便是。”这越说越远了,祁染连忙止住,摇了摇头,“我就是看看。”他看老郭是真心高兴,替他着想这么多。等他找到方法走了的时候,不知道多伤人心。“亭主所居也在此处,那我就送二位到这里。今日国师入宫归来,我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忙活的。”说到国师,祁染的立刻又留起了个心眼。“刚天黑时的那个仪仗是国师大人的吗?”老郭抚须,“正是,这么说来,祁大人先前是看见了国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