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是陶南霜吃过最难熬的一顿。
她从始至终不敢抬起头。
顶感觉像被火烧了,那灼热的视线几乎要穿进她的头骨,似乎下一秒就要被融化。
包间里一共有七位,除了蒲家的人之外,还有霍屹那些压根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堂亲们,听说他回国后也赶来奉迎他。
如今企业实权尽握于霍屹手里,早年一番大换血后,所谓亲戚间层层叠叠的血缘网络早已断裂,这些堂亲被分派至与总部无关的分支公司,目的就是让他们自生自灭。
可霍屹这棵大树,谁不想攀附,哪怕只是混个脸熟,也能讨口饭吃。
然而那些先前酝酿好曲意逢迎的话,在看到霍屹身边的女人后,都不约而同地咽了回去,他今日摆明是要公开身边人,谁也不想在这时触他霉头,毕竟惹他不快的下场,谁都承受不起。
蒲驰元的爸妈相比之下就健谈得很多,但大多数时候都在说着蒲驰元有多努力,将他这些年来的辛苦和进步全然托出。
霍屹不动声色瞥过身旁人苍白的脸,那朵栀子花好似也蔫了下去,颓败焦黄的状态临近枯萎。
他拿起筷子帮陶南霜夹菜,一块甜米糕,叠在她本就堆得满满的餐盘尖上。
陶南霜拿着筷子的手一直搁在桌沿,她根本没有胃口去吃。
脑袋上落下一只大手,温柔地轻抚两下,随后顺势滑至她弯下去的脊背用力托住,帮助她坐直身子。
蒲驰元望着他们之间亲昵的动作,桌下的手指把自己的掌心给挠破了。
蒲驰元听到身旁的妈妈询问“南霜是不舒服吗?”
霍屹一贯肃穆的脸上竟浮起浅淡的笑意,掌心仍爱怜地在她背上摩挲,爱不释手“她怕生。”
蒲驰元嘴里也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他恨自己当初未能抢先一步,将陶南霜公之于众,恨自己只差那最后一点勇气。
如果让陶南霜这个名字先被冠以他蒲驰元女友的身份,如今的霍屹,绝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将她带在身边,反而要承受众人鄙夷的目光。
所有人都会认定,是霍屹夺走了他的女人。
可是现在,没有人知道陶南霜和蒲驰元曾经的关系。
这憋闷却无从爆的仇恨,让蒲驰元的身体都在不受控地轻微抖。
霍屹瞧出她的不适,不过半小时,便示意散席。
堂亲们也不好阻拦,天知道他们为了赴约提前两个小时就在这里等着,此刻也只能纷纷起身,面上堆着体贴的笑意,劝他们早些休息。
“不必送了。”霍屹制止住身后那些即将恭迎上来的一群人,搂住陶南霜的肩膀,开门后先将她带了出去。
霍屹回头对他们说道“今日前来的几位辛苦了,如有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告知我的秘书,他会帮助你们解决。”
众人受宠若惊,连声道谢。
霍屹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为了不让陶南霜陷入他们这些人言论里的麻烦,给他们的东西也能收回,所有人都得看在他的面子上给陶南霜足够的尊重。
霍屹带着陶南霜来到另一间包厢。
“想吃什么尽管点。”他揉了揉陶南霜的脑袋,知道她肚子现在一定很饿。
可看到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神望着他,霍屹又问“还是吃不下东西吗?”
陶南霜很纠结,要不要把她和蒲驰元的关系告诉霍屹。
如果说了,霍屹会怎么看待她,觉得她为钱卖身?见钱眼开?是个风流的坏女人?
可如果不说,等到蒲驰元主动戳破这件事,下场恐怕比她自己承认了更严重。
陷入焦虑的陶南霜完全没能注意到,霍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琥珀色的眼里,是洞悉一切的精明,故意放任着她的焦虑,想看她会如何开口。
“呜……我,我……”陶南霜急来急去,快把自己给急哭了。
“好了,先吃饭。”霍屹无奈叹气,揉着她的头,将陶南霜摁到椅子前坐下,拿起桌上的平板交给她点菜。
“霍屹是不是在里面!”
蒲驰元质问着守在门口的仲峻。
他面无表情不作回应,蒲驰元试图冲进去,仲峻伸出手制止,不料这位一向守规矩的蒲少爷居然会一拳朝着他脸上挥过来,仲峻反应慢了半拍,直接被打到了墙上。
“蒲少爷!”
门被打开了,蒲驰元怒到失控的脸,诡异的红色蔓延到脖颈,皮下血管肿胀得仿佛随时会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