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素遥看着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要说,但她最後也不再说其他,只是缓缓点头,“大师兄,你也好好休息。”
她走过屏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周善渊依旧坐在床边,烛火勾勒出他的身影,好似染了一层黄边,像佛像,也像观音像。
她的身影被屏风挡住。
直到这时,周善渊脸上的笑意才缓缓消失,他吹灭了身旁的蜡烛,却没躺回床上。
他突然觉得很痛。
心很痛。
眼角又有眼泪划过,他却连抽噎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他死死咬着自己手上的软肉,哪怕痛到至极,哪怕都见了血,他也没松口。
很痛。
但倘若要他杀了周素遥,他只会比此刻更痛。
可倘若不处理掉周素遥这个祸患,姜鸾的预测,就永远会有一个变数。
他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枚刻着子衿的玉佩边缘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里。
窗外,雨声渐息,房间内逐渐陷入叫人恐惧的寂静。
他不能杀她。
这个念头,比任何的时候都要更为清晰的出现在他的意识之中。
无论姜鸾的语言多麽准确,无论灵道之时所面临的威胁多麽迫在眉睫,无论父亲……父亲此刻正可能正在遭受着什麽,只要一想到她的双眼会在自己眼前黯淡,他就感觉到一股几乎灭顶的绝望。
比自爆灵丹更痛。
可是,又怎能不杀她?
灵道之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今日是将玉佩送至他的面前用于威胁,明日可能就是父亲的断指,下一次…再下一次呢?
他不敢想。
那些上神,为了维持所谓的秩序,从不将人当“人”,哪怕就算是他这样勉强跻身其中的“飞升者”,也不过是稍微重要一点的棋子。
可就算是棋子,他也是灵道之时的上神。
他拥有长生,拥有无穷无尽的神力,他是上神,而周素遥,只不过是……是他漫漫人生之中,一个短暂的经过……
对,只是一个短暂的经过……
可为何,他一想到如若她死去时,他的心,又会是这样疼痛难忍呢?
“素遥。素遥。”
他别无选择。
他能做的,只剩下让她多多走山河,如果可以,最好离开灵道,远离这片是非。
只是……就算她离开灵道,又能去哪呢?
人道被压榨,天道也昏暗至极。
她去哪,都注定没有顺遂的一世。
现在能将她护在自己的身边,保护着,已然是最好的选择。
他头昏脑涨,只觉得绝望几乎要将他淹没了。
他只能一遍一遍的,在唇齿之间,无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能从其中,汲取最後一丝暖意与勇气。
只是,在他的心底深处,他也完全明白,他所想的一切,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世间没有轻易的转机,更没有两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