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月下倾心意难平（第1页）

月下倾心意难平

暮色四合，最後一缕天光被连绵的群山吞噬。谢云止与墨小鱼在一处僻静的山谷中停下脚步，寻了个背风的岩洞暂作休整。

连续数日的疾行，加上之前破阵的消耗，即便是谢云止也感到了一丝疲惫，更不用说修为尚浅的墨小鱼。她靠坐在冰凉的岩壁上，脸色有些苍白，呼吸也比平日急促几分。

谢云止沉默地生起一小堆篝火，橘色的火光跳跃着，驱散了洞内的阴冷与黑暗，也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取出水囊和干粮递给墨小鱼，动作自然，仿佛已做过千百遍。

“我们……已离开青云宗地界多远？”墨小鱼接过水囊，小声问道。外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太过陌生，唯有身边这个人是唯一的依靠。

“约莫千里。”谢云止拨弄着篝火，火星噼啪作响，“他们暂时追不上来。”

千里之遥。墨小鱼默默咀嚼着这个词，心中五味杂陈。这意味着，他们真正踏上了亡命之路，与过去的一切彻底割裂。

洞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声音和洞外隐约传来的虫鸣。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自从离开禁地，两人之间似乎隔了一层薄纱。那些汹涌而出的前世记忆，那些沉重的使命，像无形的壁垒，横亘在原本渐渐靠近的两颗心之间。

墨小鱼偷偷擡眼看他。火光下的谢云止，眉眼低垂，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他不再是青云宗那个清冷孤高的天才弟子，也不再是完全被前世云羲记忆淹没的悲恸之人。现在的他，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沉静，内敛，却蕴含着难以言说的复杂。

她想起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想起他握住自己手时的温度，也想起他眼中偶尔闪过的丶属于云羲的沧桑与沉重。她知道的，他记得一切，包括前世墨氏的牺牲。这份认知，让她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既为前世那位先祖的决绝而心痛，又忍不住去想——他如今待她，究竟是因为她是墨小鱼，还是因为她是墨氏的血脉，是那个为他而死的道侣的影子？

这份疑虑，如同藤蔓，悄悄缠绕着她的心，让她不敢再如之前那般坦然相对。

“在想什麽？”谢云止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洞中显得格外清晰。

墨小鱼吓了一跳，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慌忙垂下眼睫，掩饰性地喝了口水：“没丶没什麽。”

谢云止擡起眼眸，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她故作镇定的表象，直抵她内心深处的忐忑。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你在害怕。”

不是疑问，是陈述。

墨小鱼握紧水囊的手指微微收紧，没有否认。

“是怕前路艰险，还是……”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怕我？”

墨小鱼猛地擡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责怪，没有不悦，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疲惫。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我只是不知道……你现在……究竟是谁？是谢云止，还是……云羲？”她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谢云止没有立即回答。他移开目光，望向洞外沉沉的夜色，篝火的光芒在他眼中明明灭灭。

“我是谢云止。”良久，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确定，“云羲的记忆丶情感丶责任，我都记得，感同身受。但那是一场属于过去的丶惨烈的梦。梦醒了，我是活在这一世的谢云止。”

他重新看向她，目光专注而坦诚：“我记得云羲对墨氏的悔与痛，也记得在青云宗，那个总是偷偷看我丶在寒潭边哭泣丶在丹房外提醒我小心丶在藏经阁为我担忧的墨小鱼。”

墨小鱼的心跳漏了一拍。

“前世的墨氏，为大义而牺牲，我敬她，愧她，永世难忘。”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但随即变得清晰而坚定，“但今生的墨小鱼，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选择。我不想，也绝不会让她重蹈覆辙，再为任何人牺牲。”

他向前倾身，靠近她，篝火的光芒将他整个人笼罩，也照亮了墨小鱼瞬间泛红的眼眶。

“我分得清。”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郑重如同誓言，“前世为你，是责任与悲痛；今生护你，是谢云止的心之所向。小鱼，我想要的，不是另一个悲剧的轮回，而是这一世，与你并肩同行，活下去。”

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眼眶。墨小鱼慌忙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心中那块沉重的巨石，仿佛在瞬间被这番话击得粉碎。所有的忐忑丶疑虑丶不安，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没有把她当成任何人的替身。他清楚地知道她是谁，他珍视的，是眼前这个真实的丶活生生的她。

“对不起……”她哽咽着，“我不该怀疑你……”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拭去她的泪水。动作轻柔，带着珍视的意味。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谢云止的声音柔和下来，“是我被前尘旧梦所困，未能早些与你说明白，让你不安。”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温度传递。“从今往後，无论前路如何，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你可愿意，信我这一次？”

墨小鱼擡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他眼中清晰的倒影，那里只有她的身影。她用力地点头，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要将彼此的生命线缠绕在一起。

“我信。”她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前世为你，是尽大义；今生陪你，是循本心。云止，无论去哪里，做什麽，我都跟你一起。”

篝火噼啪，映照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和彼此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前世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今生的磨难才刚刚开始，但在此刻，在这个狭小却温暖的山洞里，两颗心前所未有地贴近。

他们不再是背负着沉重宿命的可怜人，而是选择了彼此丶决定共同面对一切的同盟与爱人。这份在患难中滋生丶在坦诚中稳固的情意，成了这茫茫黑夜中，最明亮的一盏灯。

洞外，夜风依旧凛冽，却再也吹不散这一隅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