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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第2页）

而同样，破碎的记忆也在冲击着秦无炎——

·少女清澈却倔强的眼眸。即使身中剧毒，痛苦不堪，她看向他时，眼里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纯粹的丶让他心烦意乱的探究。

·她因高烧抓着他衣袖的手。冰凉丶纤细，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依赖感，让他一夜未眠，心底涌动着陌生的情绪。

·决定放她走的那夜。他看着她沉睡的容颜，心中天人交战。最终，对权力的渴望压倒了一丝萌芽的悸动，一个冷酷的计划成形——利用她的逃走，扳倒一直欺凌他的师兄，换取毒神的信任……

“呃……”秦无炎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不知是源于身体的创伤，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记忆碎片刺穿了灵魂。

两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终于冲出了毒蛇谷边缘最浓重的毒瘴区域，来到一处相对开阔丶能看到稀疏星光的林间空地。

精疲力尽的沅芷将秦无炎小心地安置在一棵大树下，让他靠着树干。她自己也几乎虚脱，跪坐在他身旁，剧烈地喘息着。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囊和伤药，想先为他处理一下最严重的伤口。

就在这时，秦无炎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力道很大，指尖冰凉。

沅芷擡头，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充满了算计丶戏谑或冰冷的眼眸，此刻却翻涌着巨大的丶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痛苦丶悔恨和……一种让她心惊的绝望。

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他苍白而染血的脸上，也照亮了沅芷沾染了血污却依旧清丽的容颜。

四目相对。

仿佛某种封印被彻底打破，被遗忘的洪流轰然决堤！

前世所有的画面，那些短暂的温暖，那些隐秘的悸动，那个精心策划的“救援”与背叛，地牢里日复一日的折磨与等待，以及最终毒发身死时的心如死灰……如同最残酷的画卷，清晰地丶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两人眼前。

不是零碎的片段，而是完整的丶带着所有细节和情感的……真相。

沅芷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个她刚刚拼死救出来的人，那个让她心动丶让她挣扎丶让她不顾一切的人……

竟然……就是前世那个给予她短暂温暖，却又亲手将她推入地狱，利用她的信任和感情，让她在绝望中死去的……罪魁祸首！

巨大的冲击如同万钧雷霆，狠狠劈在她的神魂之上。

她猛地抽回手，仿佛触碰到了世间最剧毒的蛇蝎，踉跄着向後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如雪，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那些温暖是假的。

原来……那些悸动是可笑的。

原来……她两次，都栽在了同一个人手里。

原来……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丶建立在利用与背叛基础上的……错误。

秦无炎看着她眼中瞬间崩塌的世界和那浓得化不开的痛苦与憎恶，心脏像是被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他想开口，想说些什麽，哪怕是苍白的辩解，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丶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鸣。

他记起来了。

全部。

他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心动，又是如何为了权力亲手扼杀了那份心动，将她作为垫脚石，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月光清冷，林风呜咽。

刚刚脱离险境的两人，却被更加残酷的过往，打入了另一个无法逃脱的炼狱。

寂静中，只剩下沅芷压抑不住的丶破碎的呜咽，和秦无炎死寂般的丶深不见底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