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不行了
晨露还凝在银王府的海棠花瓣上时,银璃已坐在书房整理线索——魏安宅院的地图摊在桌上,“离”字玉佩被她用锦帕小心裹着,指尖反复摩挲着玉佩边缘,心里还想着今日要和鹤陌去查清虚观分院的下落。
可这份期待,被暗卫匆匆送来的密信彻底击碎。暗卫的声音带着颤:“大小姐,这是从清郎山死士的靴底夹层里搜出的,上面……上面写了鹤王爷的名字。”
银璃的指尖刚触到密信,就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信纸泛着陈旧的黄,边角还沾着泥土,展开时,潦草的墨字像淬了毒的针,一下下扎进她眼里:“鹤氏借银氏案牵制魏安,私吞盐引三成,待祭祀大典後,与清郎山共掌京郊盐运。”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画了一道云纹——那云纹的弧度丶线条,和鹤陌腰间令牌上的一模一样,连最细微的转折都分毫不差。“不可能……”她的声音轻得像要飘走,指尖死死攥着信纸,指节泛白,信纸边缘被捏得皱成一团,墨渍晕开,染黑了她的指尖,像洗不掉的污点。
脑海里翻涌着过往的画面:破庙里他替她挡刀时染血的右臂丶画舫里护着她时坚定的背影丶吻她时眼底的温柔……可这些画面,此刻都被密信上的文字撕得粉碎,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她强迫自己压下颤抖,捧着密信往鹤陌的卧房走。廊上的海棠花被风吹落,落在她的发间,她却浑然不觉——满心都是“为什麽”,满脑子都是那道刺眼的云纹。推开门时,鹤陌正坐在窗边擦剑。
阳光落在他身上,玄色衣袍泛着柔光,他听到动静擡头,眼底立刻涌上笑意,放下剑就想迎上来:“怎麽这麽早?是不是想……”话没说完,就见银璃递过来的密信,还有她眼底的红血丝。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接过密信的手微微顿了顿,展开後,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一点点沉下去。“这是僞造的。”
看完後,他擡头看向银璃,声音带着急切,“我与魏安从未有过勾结,盐引之事更是无稽之谈!这云纹虽像我的令牌,却少了令牌背面的‘鹤’字暗纹,是仿造的!”“仿造的?”银璃的声音发哑,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上来,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密信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可除了你,谁还能画出这麽像的云纹?
你说与清郎山有旧怨,却从不肯说是什麽怨;你帮我查银氏案,却从不说真正的目的……鹤陌,你告诉我,我该怎麽信你。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鹤陌心上。
他想解释,想把当年清郎山害死他父亲丶慕寒受托护他长大的往事说出来,想把他对银璃的心意剖白清楚,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拿不出任何证据——父亲的旧部早已离散,慕寒师傅远在边关,唯一能证明他清白的,只有那枚令牌的暗纹,可这轻飘飘的“暗纹不同”,在密信的“铁证”面前,显得那麽苍白无力。
“我知道现在说什麽你都不信,”鹤陌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但我真的没有……银璃,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没有想过害银氏。”
银璃擡头,撞进他的眼眸——那里满是焦急丶受伤,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慌乱。
可密信上的字迹像魔咒,在她耳边反复回响,让她不敢再相信这双曾让她心动的眼睛。她猛地别开脸,往後退了一步,避开他伸过来想擦眼泪的手:“我看不到……我只看到这封信,看到所有线索都指向你。”她的後退,像一把刀,狠狠扎进鹤陌心口。
他僵在原地,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指尖泛凉——他想抓住她,想把她拉进怀里解释,可没有证据,所有的辩解都像谎言。“我需要冷静一下。”
银璃的声音带着哭腔,转身往门口走,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走到门口时,她顿了顿,却没回头,“在你找到证据证明自己之前,我们……还是别见了。”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人的视线。鹤陌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封密信,信纸被他捏得变了形。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他身上,却暖不了他眼底的失落。
他知道,银璃不是不爱,而是太怕——她已经失去了二叔,失去了银氏的荣光,再也承受不起被信任的人背叛。
可他现在,除了眼睁睁看着她伤心丶看着两人的关系变冷,什麽都做不了。而门外的银璃,靠在冰冷的墙上,眼泪汹涌而出。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指尖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发颤——她多希望鹤陌能拿出证据,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可现实却给了她最沉重的一击。
曾经紧握的手,曾经靠近的心跳,此刻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冰,冷得让她不敢再触碰。接下来的几日,银璃彻底避开了鹤陌。他送来的伤药,她让丫鬟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他想帮她整理线索,她提前把书房门锁上;连吃饭时,她都特意等他走了才去厅堂,看着桌上他没动过的桂花糕,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鹤陌每天都在书房里翻找旧物,想找到父亲当年与清郎山交手的证据,想找到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东西,可翻遍了所有箱笼,只找到一本泛黄的旧账册,上面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站在窗前,看着银璃卧房紧闭的窗户,心口像被堵住一样难受——他不怕查不到真相,只怕等他查到时,银璃已经不再相信他,已经把他从心里彻底推开。
月光洒在银王府的庭院里,海棠花又落了一地。两人的卧房隔着不远的距离,却像隔着万水千山。
一个在房里抱着玉佩默默流泪,一个在房里对着空箱满心无奈,曾经的温柔与默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疑云,冻成了冰冷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