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的东西……大约是万年之前铲除邪教时,遗失沙海的。
他们是为了抢夺此物而袭击红莲教驿站?又或是……
云舒指尖轻点,便揪出了藏在枪头内部的小玩意。
那是一只眼睛。
和女帝丶金珠一样的,翠绿的眼睛。
毫无疑问,这枚眼球属于另一位流沙之国的王女。而根据新鲜程度和其上死气来看……
他不由得看向双目紧闭的金珠,一时竟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对其讲明。若这孩子知晓母亲已遭遇不测,她小小的身躯是否能承受得住?
可若不告知金珠,那这枚眼球又该如何处理……
正烦恼,那窝在他胸口的毛团却扭动着爬了出来,一个蓄力跳上云舒掌心。它绕着那眼球转了一圈,随後竟贴近狐耳小声道:“师尊,玉观音以摄魂之术所观,言其内部还藏了……一个人?”
……人?
云舒将信将疑,随即以一缕妖力探入,果然发觉眼球上沾染了一粒“尘埃”。
将其揭下,便见那渺小灰尘变作一面目光滑之人,且其身并无死气或黑沙之类。
真正流沙之国的无面者,万年前那场浩劫中的幸存者,竟借由云华之力活到了现在。
但他显然活得十分狼狈。他的皮裘肮脏,头发纠结,手脚在沙漠烫伤丶割伤过千百回,又一次次地结痂丶长出新肉和老茧。
除金珠与昏迷的伤员之外,三人四目相对,场面静得十分诡异。
并非云舒不想交涉,但对方虽无面目却显然相当警惕,且他本人亦未曾涉猎流沙之国的语言,若贸然动作,怕是对方会当机立断跑向大漠——这样一来,他们目前为止最珍贵的线索可就要化为泡影了。
他轻轻拦下想要抽刀的沧浪,又对那“看”向金珠璀璨金发的无面者柔声道:“请勿要感到害怕。兴许,我们可以先谈谈。”
随即,他轻拍金珠:“金珠,狐仙大人想请你帮个忙。你不用做什麽,只要睁开眼睛就好。无论你看见了什麽,都不要害怕……可以吗?”
小姑娘咽了下口水,半刻之後,她终于做好心理准备,缓慢睁开那双绿洲般美丽的眼睛。
在金珠还迷茫地看着狐仙大人的时候,身後已经传来“噗通”一声。小姑娘被吓了一跳,转头便见到一个衣衫褴褛且没有脸的人跪倒在沙地上,而且这个怪人还不住地磕着头,嘴里叽里咕噜脱出一连串晦涩难懂的古老语言,最终激动地反复呼喊着同一个词语。
金珠确信,这个词曾在母亲破碎的歌谣之中出现过。
“……”金珠怔然跟着念出那个词。
“王女。”云舒准确地猜出了这个词的意思,琉璃般的眼眸中寒光乍现,却并非全然因为眼前这跪拜之人。
对方听见金珠的声音,无面目的脸上近乎呈现某种狂喜的姿态。他疯狂地点着头,伸开双臂并举起,又开始说一串又一串的话语,期间还夹杂着手舞足蹈与磕头。
沧浪一个字也听不懂,但不难猜出此人与流沙之国相关,便也只能持刀护在一侧。
但金珠却睁大了眼睛,小手不自觉捏紧云舒的衣袖。
“狐仙大人……”她不确定地小声转述,“他说的好像是……‘归来’丶‘拯救’……还有,还有……‘沙漠的圣殿’,娘亲歌里唱过的‘哈萨兰’……”
无面者连连点头,手舞足蹈指向东南——与墨玉的追查结果一致。他甚至想要上前几步,亲吻金珠的衣摆,把小姑娘吓得躲进师叔祖身後。
云舒的心亦缓缓沉了下去。
看来,金珠的身份,远比他们想的更引人注目。这片看似死寂的沙漠,不知还藏了多少双眼睛,心思各异地注视着流浪的“王女”。
黛玥被亵渎的尸身丶云华曾经的法器丶上一任王女的眼球……那个打着流沙之国无面者名号与图腾招摇撞骗的邪教,究竟还藏着多少东西,又做了多少恶事……
“金珠,你让他先站起来吧。”云舒扶好小姑娘,柔和道,“也许,你可以叫他相信,我们没有恶意。此外,我们希望和他同行。”
“可是……我也不会说那种语言呀……”
金珠纠结了一小会儿,随即灵光一闪,竟学着宫里见过的手势,当真把那人唤起来了。
无面者看看金珠,又看看云舒,好似猜出他们在交谈的内容。他低头沉思,良久,他对着云舒点了点头,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话,随後便恭敬地跟在金珠身後,默认同行,以拯救族人迷失的魂灵。
“多谢阁下配合。”云舒颔首,随即背上云华的枪,又去对沧浪道,“沧浪阁下……请节哀。我们先将伤员与你送回红莲教总部休养,可好?”
巡火使揉了把通红眼角,却是摇头:“仙长,送他回总部即可。至于我……在下仍愿与几位同行,誓要为牺牲的弟兄们复仇!”
对此,云舒亦不意外:“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