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
魔宫。
王座之上闭目养神的魔尊猛然睁开眼,心脏在胸腔中狂跳,呼吸急促。
就在方才那处理魔族政务的短暂间隙,胸口那枚碎玉竟毫无征兆发起烫来,不安感冰冷而尖锐,近乎令他窒息。
……师尊?
墨翊珩抚上心头,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与云舒之间那由师徒之契相连的无形丝线,此刻正在剧烈颤抖嗡鸣。并非濒危的示警,反倒更类似于,被无数怨念冲击而引发的神魂共震。
这异常仅维持了一瞬而已,丝线上,狐仙那一头很快便恢复了往日沉静柔和,仿佛那震颤,只是云舒拂过衣袖时掸去的尘埃。
可墨翊珩并不这般想。
云舒的气息……哪怕是再微小的异样,也足以使他神经过敏,心底巨浪翻涌。
“师尊……”他低声轻唤,纵使魔域无人回应。玄色衣袍之下,魔尊浑身肌肉紧绷。
西域……发生了什麽?那被死亡与谜团笼罩的黄沙之地,究竟藏着什麽东西,竟能叫他那心如止水丶已近散仙的师尊都産生如此清晰的情绪波动?
是遇见了那所谓“无面之人”,还是更古老的丶连上古魔典都语焉不详的存在?
搭在王座上的指尖泛白。有一瞬间,墨翊珩甚至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动地抛下与慕容瑾达成的脆弱共识丶无视自身修为瓶颈丶离开需要他守护的魔域……他想不管不顾地亲自前往西域,去看师尊是否安好。
但他最终没有。
师伯云鹤已明确告诉过他,云舒更青睐识大体丶顾大局的孩子。
而与慕容瑾结盟之後,同千年人皇交谈的过程虽谈不上愉快,却也能学来不少东西。
除掌权之道丶帝王之术外,墨翊珩还重拾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三思而行。
他是否知悉云舒此时身处何地?
他不知。
他的修为是否高于云舒,以至于达到能够替对方处理这件事的地步?
他做不到。
他此时离去,会为魔域带来什麽後果?
……极有可能令邪教中人有机可乘,再于此地作乱。
若贸然前往,最大的可能是,云舒还得分心来保护他。
那也太不懂事了。
墨翊珩颓然倒回王座,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正当此刻,殿内水镜却忽地亮起。
慕容瑾手里拿了份边关急报,才要开口,便见那魔尊像条淋了雨的黑狗,蔫巴巴的。
“你……”犹豫再三,慕容瑾还是发表关心,“可是感应到了什麽?”
墨翊珩瞪他一眼,嘴硬:“孤的事,不劳人皇费心。”
“朕明白了。你发现小雪状况有异。”人皇轻笑点破,仅晃了晃手中急报,“真是巧。镇西军方才递讯,亦称西域某处异动,请朕指示呢。”
闻言,墨翊珩豁然起身,静候下文。
“据探查,西域边陲一处绿洲骤震,并传出悲泣之声。看方位,正与小雪去向重合。”
墨翊珩眼前一亮:“可有更确切的位置?”
人皇痛快地将方位告知,好整以暇地望着魔尊,却并未出言阻拦。相反,慕容瑾还解了他的後顾之忧:“朕将协助看护魔域,但至多三日。魔尊,早去早回。安心,朕还未卑劣到背刺盟友的地步。”
“……为何?”他本以为,慕容瑾会如他所想,出言制止。
“在帝王之责以外,朕偶尔也会有些随心所欲……这不正是许多人渴望龙椅的缘由麽?”慕容瑾目光扫过自身灰白发尾,苦笑,“朕……无颜见他。便只好求魔尊替朕前去,代朕……与他相伴。”
他不愿只做云舒眼中的挚友,正如墨翊珩不甘只做云舒眼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