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庭院里,十五正追着一片飘落的桃花瓣扑腾,黄黄的爪子在地上拍出浅浅的印子。
花清蹲在一旁,指尖还拈着半截逗狗的草茎,忽见阿莲端着青瓷盘从回廊转出,盘上桃花酥散发着甜暖的香气。
"阿莲,"花清突然起身,十五不满地"汪"了一声,扒拉住她的裙角,"把桃花酥包起来。"
阿莲脚步一顿,瓷盘里的酥点微微晃动,几粒芝麻落在盘沿:"小姐现下不用些麽?这酥皮要趁热才酥脆呢。。。"
花清已走向廊下的石案,袖口沾着的狗毛在夕阳下泛着金光:"我们去仁心堂。"
她边说边取出素绢帕子,十五跳上石案,好奇地嗅着帕角绣的兰草。
阿莲眼睛一亮:"是给平。。。"
话到嘴边又咽下,忙取来油纸仔细包裹。
桃花酥的甜香透过纸缝渗出,混着院子里新开的夜来香,在暮色中酿出奇妙的暖意。
花清接过包裹时,十五突然用爪子勾住她腰间禁步的流苏。
她低头轻笑,指尖点了点狗儿湿润的鼻头:"你呀。。。"
转身时裙摆扫过石阶,带落几片早凋的紫藤花。
阿莲提着灯笼,暖黄的光晕在青石板路上晕开一圈圈涟漪。
花清抱着油纸包,桃花酥的甜香混着夜风,在巷弄间氤氲出柔软的轨迹。
转过街角时,十五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暗黄的身影在月光下一闪而过。
它轻盈地跃上仁心堂前的石狮子,尾巴尖儿勾着翘起的檐角风铃,发出细碎的清响。
堂内透出温暖的烛光,隐约可见平生的身影正在药柜前忙碌。
他素白的衣袖挽至肘间,称药的铜秤在指尖微微晃动,称盘里的当归随动作起落,像极了黄昏时惊飞的雀鸟。
花清在台阶前驻足,夜露沾湿了她的绣鞋。
阿莲刚要上前叩门,却见自家小姐突然解开腰间禁步,将缀着的银铃轻轻系在了门环上。
"叮——"
铃音穿透夜色时,堂内的剪影忽然顿住。
花清立在台阶上,怀中油纸包透出甜香,与药堂里飘出的苦涩药味奇妙地交融在一起。
平生撩开布帘走出门时,指尖还沾着未擦净的朱砂。
他见到门环上新系的银铃,眉梢轻轻一挑:"花小姐今日前来何意?"
花清将油纸包往前递了递,素白指尖在月光下如新雪:"阿莲新做了桃花酥,一起尝尝?"
阿莲憋着笑递上备好的青瓷盘。
油纸掀开的刹那,酥皮簌簌落下金黄的碎屑,有几粒沾在了平生未换下的素布围裳上。
花清下意识伸手去拂,却在触及前倏然收手,指尖转而捏起一块完整的桃花酥。
平生接过时,两人的手在烛光与月色的交界处短暂相触。
他腕间悬着的药玉碰到花清腕上的银镯,发出"叮"的一声清响,惊得十五竖起耳朵。
"这酥。。。"平生咬了一口,芝麻粒沾在唇边,"比西街铺子的还甜三分。"
檐角悬着的铜铃被夜风轻叩,发出细碎的清响。
一粒芝麻从平生唇边落下,正巧掉在十五探出的粉舌上,狗儿诧异地瞪圆了琥珀色的眼睛。
花清忽然倾身上前,素帕擦过平生唇角时,带着梨花香的风同时掀起他们的衣袂。
平生的药玉穗子与她的银禁步缠在一处,在月光下泛着交织的流光。
"沾了芝麻。"她轻声解释。
阿莲突然咳嗽一声,装着去捡被风吹落的油纸。
十五趁机跳上药柜,碰倒了装着干茉莉的瓷罐,碎雪般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
夜风忽止,檐下的铜铃噤了声。
花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油纸包边缘,酥皮的碎屑簌簌落在青石阶上。
"花小姐恐怕不是因为桃花酥吧?"平生的声音很轻,却让周遭的空气微微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