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接过锦囊,丝缎触手生温。
她蹲下身与小圆子平视,将锦囊绳结缓缓拉开——一枚鎏金长命锁躺在红绸里,锁身錾着"永寿安康"的篆字,下头缀着三颗小银铃,稍一动便叮咚作响。
"小圆子,"花清把红绳绕过孩子的脖颈,"花姐姐祝你长命百岁。"
银锁落在小圆子绣着石榴花的衣襟上,衬得他愈发像个年画娃娃。
小圆子却突然摇头,伸手按住晃动的银铃:"小圆子也祝花姐姐长命百岁——"她顿了顿,掰着手指数了数,忽然眼睛一亮,"不对,是长命千岁!"
檐下灯笼"啪"地爆了个灯花。
平生原本倚着廊柱,闻言突然低头咳嗽,佛珠在腕上乱转;阿莲正端着茶盏,笑得手一抖,茶水溅湿了袖口的海棠绣纹;就连趴在石凳上的十五都支棱起耳朵,"汪汪"叫了两声,尾巴把积雪扫出个扇面。
"傻孩子,那不成老妖怪了?"花清捏着小圆子的鼻尖轻笑,尾音里带着化不开的宠溺。
小圆子却当了真,急急摇头,发间系着的红头绳跟着一晃:"才不是老妖怪!花姐姐要活一千岁丶一万岁!"他掰着手指,越说越急,最後索性一把抱住花清的腰,脸蛋埋进他的斗篷里,声音闷闷的,"。。。。。。要永远陪着我才行。"
花清抚着他後背的手微微一顿。
阿莲正弯腰去拾滚落的茶盏,闻言手指悬在半空,釉色青瓷映着她倏然泛红的眼角。
花清忽然笑出声来。
她把小圆子搂得更紧些,下巴轻蹭着孩子柔软的发顶:"好,花姐姐就活成个老妖怪,天天陪我们小圆子放烟花。"
深蓝的夜空突然绽开一朵金蕊红边的烟花,刹那间照亮了整个花府庭院。
花清与平生不知何时已并肩立于石阶之上,两人的衣袂被夜风掀起,又轻轻交叠在一起。
阿莲站在花清身侧,小圆子挨着平生,兴奋地踮着脚尖,怀里紧紧搂着那只鎏金长命锁。
十五端坐在两人中间,耳朵随着烟花的爆响一抖一抖,尾巴在青石板上扫出沙沙的声响。
"嘭——"又一簇烟火升空,炸开成漫天银柳。
"快许愿!"小圆子突然大喊,双手合十闭紧眼睛,"要花姐姐永远——"
阿莲慌忙去捂她的嘴:"说出来就不灵了!"
花清下意识地往平生那边偏了偏头,鬓边一支素银簪子的流苏晃动着,擦过平生的衣袖。
平生垂眸,看见她睫毛上落着细碎的雪光,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最後一朵烟花的馀晖尚未散尽。
花清指尖轻抚腰间玉佩,声音轻若叹息:"愿来年疫病消散,百姓皆得安康。"
平生侧首看向花清,温声道:"花小姐心怀苍生,您的祈愿,上苍也定会垂怜。"
花清闻言微怔,她唇角轻扬:"平生大夫又何尝不是心系百姓,只愿天下太平可好。"
小圆子蹲在十五身旁,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老狗的背毛,仰头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脆生生道:"那我的压岁钱分你们一半,老天爷肯定更高兴!"
说着从荷包里倒出几枚铜钱,献宝似的捧到两人面前。
阿莲端着茶盘走来,闻言轻笑:"小财神爷发话了,这愿望不灵也得灵。"
……
雪终于停了,十五蜷在石阶上打盹,尾巴还盖着小圆子掉落的铜钱。
阿莲正在收拾茶具,瓷盏相碰发出清悦的声响。
花清和平生的茶盏并排搁在桃树下,热气氤氲着尚未散尽的诺言。
小圆子趴在平生膝头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糖瓜。
平生轻轻解下外袍盖住他,擡头正见花清俯身去拂孩子鬓角的碎发。
两人的影子被灯笼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