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仁心堂"斑驳的木匾下,青石阶缝里钻出的蒲公英被车轮碾碎,飘起几簇细软的绒毛。
平生勒紧缰绳,车辕发出疲惫的"吱呀"声。
"姑娘,到了。"他轻叩厢门,指节在榆木车框上敲出三记闷响。
没有回应。
唯有晚风掠过车帘,掀起一角暮光,隐约可见车内人影斜倚的身影。
平生犹豫片刻,终于掀开那道靛青布帘——
花清蜷在药箱堆里睡着了。
她的发间还别着一朵山野蔷薇,此刻花瓣蔫垂,将谢未谢地蹭在她苍白的颊边。
"得罪了。。。"平生低声告罪,手臂穿过她膝弯时,惊醒了伏在她袖袋里打盹的药碾子。
小东西"吱"地窜到车厢角落,撞翻了装着甘草片的陶罐。
花清在朦胧中无意识地往平生肩头靠去。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却听见怀中人发出一声极轻的嘤咛。
花清的睫毛在昏暗中颤了颤,像被惊扰的蝶,但终究没有醒来。
她的脸颊因熟睡而泛起浅淡的绯色,鼻息温热,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锁骨,那里还残留着白日里被药炉火星溅到的红痕。
平生的脚步顿在原地。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廊下的铜药碾子轻轻晃动,发出"叮"的一声清响。
他低头看去——
花清的衣领因颠簸微微散开,露出一段纤细的颈子。
……
花清醒来时,檐角铁马正被夜风吹出零星的叮咚声。
她恍惚望见头顶熟悉的青纱帐——这是仁心堂二楼厢房。
"卯时……二刻?"
嘶哑的嗓音把自己都惊了一下。
窗边小几上的药炉还煨着,陶罐里当归黄芪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水汽将月光蒸腾成朦胧的纱。
"您总算醒了。"
药童的声音从门外漏进来,伴着陶罐相碰的脆响:"平生哥刚去後山采晨露,说姑娘若是卯时醒,就把这碗雪梨川贝膏温着……"
花清望向窗外。
远山轮廓正被晨曦一寸寸描金,山径上隐约有个负竹篓的身影,青灰衣袂沾满露水,在黛色群山中洇开一抹湿润的痕。
花清倚在藤架下,指尖拈着一片晒干的陈皮。
药童蹲在石碾旁捣药,铜杵与石臼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小豆子,"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好奇,"你平生哥哥平时除了治病救人,还干些什麽?"
药童擡起头,脸颊上还沾着一点朱砂粉。
他眨了眨眼,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花姐姐问这个做什麽?"手里的铜杵"当"地敲在石臼边缘,"莫不是想——"
花清手中的陈皮突然碎成两半。
"想什麽?"她眯起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银针包的纹路,"不过是闲来无事,问问罢了。"
药童蹦跳着凑近,身上带着甘草的甜香。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平生哥每月十五都会去城南破庙,给那些流浪猫狗治伤。。。"
"好,我知道了,回头花姐姐给你带好吃的。"花清声音里带着几分纵容的笑意。
药童眼睛一亮,手里的铜杵"哐当"掉进石臼里:"好,那我先谢谢花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