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
再站稳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白玉桥上,周围云雾缭绕。桥下是无底深渊,桥上每隔十步就立着一面镜子,镜中映出不同时期的他。
第一面镜前,云谏停住了脚步。镜中的他约莫十七八岁,正在烛光下小心翼翼地往一支玉簪上刻字。簪头是朵含苞待放的莲花,与现在那盏莲花灯一模一样。
"这是。。。"云谏不自觉地伸手,镜子却突然转向,显现出另一个场景:少年云谏将玉簪递给红衣晏昭,少女惊喜地接过,随即解下腰间玉佩塞给他:"礼尚往来!"
玉佩!云谏猛地摸向腰间——那块从不离身的白玉佩,原来是她送的?
他快步走向下一面镜子。这里的他正在书桌前写信,写完後却将信纸揉成一团。展开来看,上面只有一句话:"昭师妹,关于双修大典的事,我。。。"
信的内容到此中断。云谏的心跳如鼓,继续向前。第三面镜中,年长些的他正在与一位蓝袍道人争执。
"监仙司无权干涉弟子私事!"镜中的云谏怒道。
蓝袍道人冷笑:"与魔修之女结为道侣,这也算私事?清微派百年清誉。。。"
"她不是魔修!"镜中云谏一剑劈碎案几,"再污蔑她一个字,休怪我不客气!"
云谏看得怔住。这是他?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云谏仙君?
後面的镜子越来越模糊,只能隐约看出些轮廓:一场大战,一个白衣染血的身影,一个坠崖的红衣女子。。。最後一面镜子完全漆黑,只有中央一点微光,像是远处的一盏灯。
云谏站在漆黑镜前,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镜面突然泛起涟漪,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情劫未渡,道心先破。云谏,你让为师失望。"
"师父?"云谏一惊,"弟子不明白。。。"
"不明白?"清微真人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你可知问心镜为何会裂?"
云谏低头:"弟子。。。道心不坚。"
"何止不坚!"一声叹息,"你修无情道三百年,却在重逢那日就动了心。这些日子以来,你每一分克制,每一次疏远,都是在自欺欺人!"
云谏如坠冰窟:"弟子没有。。。"
"没有?那你为何不敢告诉她莲花灯的真相?为何隐瞒在蜃楼看到的记忆?"清微真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云谏,你骗得过自己,骗不过问心镜。。。"
声音消失了。云谏站在原地,冷汗浸透重衫。师父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剖开他精心构筑的僞装。是的,他记得。记得花树下的誓言,记得玉簪与玉佩的交换,记得监仙司如何逼迫他们分离。。。
更记得晏昭坠崖时,他撕心裂肺的痛。
"我这是。。。除魔卫道。"云谏艰难地自语,"监仙司说她是异端,会危害苍生。。。"
"借口。"
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云谏转身,发现问心镜旁不知何时多了个白衣女子。女子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亮如星辰。
"镜灵?"云谏警惕地握住剑柄。
女子轻笑:"你心里清楚,所谓'除魔卫道',不过是你用来掩饰恐惧的幌子。"她指向漆黑镜面,"你怕的是这个——怕再次失去她,所以宁可装作无情。"
镜面泛起涟漪,显现出晏昭被无垢剑贯穿胸膛的画面。云谏浑身一震,这个场景他太熟悉了——三百年前,正是他亲手。。。
"不!"云谏一剑劈向镜面,"那是幻象!我没有杀她!"
镜灵不躲不闪:"真的吗?那她是怎麽死的?"
云谏的剑停在镜灵眉心一寸处,手臂颤抖如风中枯叶。是啊,晏昭是怎麽死的?记忆中那段始终模糊不清,只有漫天血光和锥心刺骨的痛。。。
"想不起来?"镜灵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因为有人刻意抹去了那段记忆。不是你,也不是她。"
"是谁?"
镜灵没有回答,而是指向他身後。云谏回头,看到一面之前没注意的小镜子。镜中映出蓝袍道人们围着一只巨大眼睛跪拜的场景,那只眼睛正从跪拜者头顶抽取丝丝缕缕的白气。
"玄天上帝。。。"云谏恍然大悟,"是监仙司!"
话音刚落,整个空间剧烈震动。镜面接连碎裂,无数碎片如刀锋般向他射来。云谏挥剑格挡,却被一块碎片划破脸颊。鲜血滴在白衣上,触目惊心。
"道心破碎,魂飞魄散。"镜灵的声音在崩塌中飘摇,"云谏,你还不明白吗?无情道救不了你。。。"
一块巨大的镜面当头砸下。云谏举剑相迎,却听到"咔嚓"一声——无垢剑竟然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