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书
东海孤岛上的岩洞潮湿阴冷,洞顶不断渗出水滴。
晏昭将最後一点药草敷在云谏肩头的伤口上,指尖控制不住地轻颤。三天前那场与监仙司巡逻队的遭遇战,云谏为了保护她,硬生生用身体挡下了一记锁魂钉。那枚淬了剧毒的法器此刻仍嵌在他肩胛骨里,周围的皮肤已经泛出诡异的青紫色。
"忍着点。"晏昭握住钉尾,"必须现在取出来。"
云谏趴在岩洞的石板上,白发凌乱地铺散在背上,发梢的赤金色比往日暗淡许多。他闭着眼,只是微微颔首,额角的冷汗却暴露了痛苦的程度。
晏昭咬牙用力,锁魂钉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却纹丝不动。这钉子仿佛长在了骨头里,每次拉扯都让云谏的身体绷紧一分。
"不行……"她松开手,看着指间沾染的黑血,"钉上有禁制。"
云谏缓缓睁眼,金色的眸子在昏暗岩洞中如同两盏微弱的灯:"直接……拔。"
"你会疼死的!"
"死不了。"他试图撑起身子,却因剧痛重重跌回去,"快……追兵……随时会到。"
晏昭抹去眼角不争气的湿润。自从往生镜归来,云谏的神识虽然融合,但身体却变得异常脆弱。情劫道与无情道在他体内形成微妙平衡,任何一方过强都会导致崩溃。
"我再试一次。"她扯下衣袖缠在手上,"这次用灵力。"
红尘剑悬浮在一旁,剑身泛起赤红光晕。晏昭引导剑中灵力汇入掌心,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当她的手再次握住锁魂钉时,光膜与钉子接触发出"滋滋"声响,像是冷水浇在热铁上。
"啊——!"云谏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背部肌肉绷出凌厉线条。
晏昭趁机用力,锁魂钉终于松动!但就在即将拔出的瞬间,钉上突然爆出一团黑雾,直扑她面门而来!
"小心!"云谏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翻身将她护在身下。
黑雾尽数打在他背上,发出腐蚀般的声响。云谏的身体剧烈抽搐,却死死压住晏昭不让她动弹,直到黑雾完全散去。
"云谏!"晏昭挣扎着从他身下爬出,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停滞——
云谏的白衣後背已被腐蚀出大片破洞,裸露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昭"字!有些已经成了淡白的疤痕,有些还带着新鲜的血迹。这些字大小不一,有的工整,有的潦草,但每一笔都深入肌理,显示出刻字时的决绝。
"这是。。。"她的指尖悬在那些伤痕上方,不敢触碰。
云谏试图撑起身子,却因剧痛再次跌倒。他的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三百。。。二十一个。"
"什麽?"
"三百二十一个'昭'字。"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一年。。。一个。。。直到遇见你。。。"
晏昭的泪水夺眶而出。三百二十一年,正好是他们分别的时间。每个"昭"字都代表一年,代表他对思念的自我惩罚,代表他从未真正忘记的誓言。
"为什麽。。。"她哽咽着问。
"监仙司。。。有无情道禁制。"云谏艰难地解释,"不能思念。。。不能回忆。。。但我不想。。。忘记你。。。"
这个回答如同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剜开晏昭的心脏。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触碰云谏的背部,他都会不自觉地绷紧;为何即使在最亲密的时候,他也从不让她看他的後背。
"傻子。。。"她俯身轻吻那些伤痕,"大傻子。。。"
泪水滴在云谏背上,与血迹混合,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更奇怪的是,接触泪水的伤痕开始泛出赤金光晕,边缘逐渐愈合!
"你的泪。。。"云谏微微睁大眼睛,"能解。。。锁魂钉毒。。。"
晏昭立刻会意,更多的泪水涌出。她小心地将泪滴引导到锁魂钉造成的伤口上。果然,黑血渐渐变成鲜红,腐肉也开始再生。
"还不够。。。"云谏突然抓住她的手,"需要。。。本源相连。。。"
晏昭明白他的意思。情劫道修士之间最深的疗愈方式,是灵力与神识的完全开放。她毫不犹豫地俯身,额头抵住云谏的,双手捧住他的脸。
"看着我。"她轻声说,"跟我一起回去。"
两人的神识通过接触相连,晏昭感觉自己坠入一片金色海洋。这是云谏的识海,却分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区域——一边是冰封的雪原,一边是燃烧的火海。
雪原中央站着一个人影,白发金眸,正是云谏的无情人格。他手持无垢剑,剑尖直指晏昭:"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我是来帮你的。"晏昭缓步向前,"也是帮我自己。"
"谎言!"无情云谏的剑锋逼近,"你只会带来软弱!"
就在这时,火海方向传来另一个声音:"不。。。她带来。。。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