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起衣料的瞬间,她指尖触到一丝极淡的暖意——那是王林灵力残留的温度。衣料上没有血迹,边缘整齐,更像是打斗中不慎被撕碎的,而非……遭遇不测。
苏沐玥攥紧那块衣料,悬到嗓子眼的心稍稍落下。没有血迹,没有尸体,至少证明他们或许还活着。
可他们去哪了?
苏沐玥站在齐腰深的血海中,望着空旷的四周,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茫然。她闯过重重危险来到这里,却只见到一片死寂的血海,连王林的影子都没找到。
灵力耗尽,伤口在渗血,心口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可她不敢倒下。
“王林……你一定还活着……”她望着血海尽头的浓雾,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固执的期盼,“告诉我,你去哪了?”
风卷起她的发丝,与血海上空的雾气缠绕在一起。
苏沐玥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血海中,像一株濒死的野草,身後是来时的凶险,身前是未知的迷茫,只有袖中那枚护心玉的微弱暖意,还在支撑着她没有彻底崩溃。
竹屋的晨光透过窗棂,落在李慕婉沉睡的脸上,也照亮了她鬓边那几根刺眼的白发。
王林坐在榻边,指尖悬在半空,终究还是没敢触碰,只觉得那几缕白色像针一样扎进眼里,疼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这些天,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将凝聚了全部心神的灵力缓缓渡入她体内,可她的气息还是一天比一天微弱。
曾经乌黑的发丝间,竟悄无声息地染上了霜白,那不是岁月的痕迹,而是生机流逝的征兆,是她燃烧寿元炼丹留下的烙印。
“婉儿……”王林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掌心的温度却暖不了她指尖的冰凉。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脉搏越来越沉,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
他找来世间最珍贵的灵液为她擦拭身体,用温玉小心翼翼地梳理她的长发,可当梳子划过那几根白发时,他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三年来,他见过她为他续命时的虚弱,见过她强撑着炼丹时的苍白,却从未见过她这般……衰老的痕迹。
夜里,李慕婉偶尔会醒,眼神迷茫地看着他,轻声问:“夫君,我是不是……快不行了?”
王林总是笑着摇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用灵力压住喉间的哽咽:“胡说什麽,你只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等你好了,我们就去看灵神谷的莲子,去摘雪山的雪莲,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可他转身去煎药时,总会背对着她无声落泪。药炉里的灵草换了一茬又一茬,从千年雪莲到血龙参,每一样都珍贵无比,却只能勉强吊住她的生机,根本拦不住那不断流逝的寿元。
王林甚至愿意用自己的修为丶自己的寿元去换,可天地无情,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
这天清晨,王林为李慕婉掖好被角,无意间瞥见她枕边落下的一根发丝,黑白交织的颜色刺得他心口剧痛。
他猛地俯身,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压抑的呜咽终于忍不住溢出喉咙。
“对不起……婉儿,对不起……”王林一遍遍地呢喃,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是我没用,是我护不好你……”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秋千在风中轻轻摇晃,阳光温暖,瀑布潺潺,可这方曾让他觉得安宁的天地,此刻却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王林紧紧抱着李慕婉,感受着怀中越来越轻的身体,感受着那几根白发带来的刺骨寒意,心如刀绞。
王林知道,自己正在一点点失去她,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比任何伤痛都让他煎熬。
王林终究是没忍住,寻来一把小巧的木梳,坐在榻边为李慕婉梳理长发。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脸上,将那几根白发照得愈发清晰,他却不再躲闪,指尖带着灵力缓缓拂过,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夫君,别梳了,白头发越梳越多。”李慕婉醒了,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笑意,“梳也梳不黑的。”
王林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心跳急促而坚定:“在我眼里,你怎样都好看。”他俯身,在她鬓边轻轻一吻,“今天天气好,我带你去秋千那坐坐?”
李慕婉点点头,被他小心翼翼地抱到庭院里。老槐树下的藤秋千被王林铺了厚厚的软垫,他抱着她坐在上面,轻轻摇晃。
槐花的甜香飘在风里,远处瀑布的水雾氤氲成虹,落在两人身上,带着微凉的暖意。
“还记得我们刚住来时吗?你说这里的星星比任何地方都亮。”李慕婉靠在他怀里,指尖划过他手背上的旧疤——那是当年为护她挡下法宝留下的伤痕。
王林收紧手臂,将下巴抵在她发顶:“记得,你还说要在这里种满灵花,等花开了就酿花酒。”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倒出两颗晶莹的果子,“这是我前几天去後山摘的凝露果,你尝尝。”
果子入口清甜,带着磅礴的灵气,李慕婉的脸色好看了些。她含着果子,含糊不清地说:“等我好了,我们就酿酒……”
王林笑着应好,眼底的酸涩却悄悄蔓延。他知道她的“好了”只是奢望,却愿意陪她编织这个梦。
他为她讲这些天山谷里的趣事,讲药圃里新发芽的灵草,讲远处飞过的异色灵鸟,声音温柔得像风拂过湖面。
李慕婉听得认真,偶尔插一两句话,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阳光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缠绕在秋千上,像一幅温柔的画。
“夫君,我想睡一会儿。”她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沉重。
王林将她抱回竹屋,放在洒满月光的榻上。他坐在床边,轻轻为她扇着风,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指尖描摹着她的眉眼。月光下,她鬓边的白发似乎没那麽刺眼了,反而像落了一层温柔的霜。
“婉儿,”他轻声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不管剩下多少日子,有你在身边,就是最好的时光。”
榻上的李慕婉似乎听到了,嘴角微微扬起,在梦中轻轻嗯了一声。窗外的瀑布依旧潺潺,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竹屋里的月光温柔如水,将这短暂却珍贵的安宁,悄悄藏进了岁月里。
第二天清晨,李慕婉醒来时,精神竟好了许多。她靠在床头,看着王林为她煎药的背影,轻声开口:“夫君,我想出去走走。”
王林回头时,药勺还悬在炉上,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紧张:“想去哪?我陪你。”
“回洛河门看看吧。”李慕婉的指尖轻轻划过被褥上的花纹,声音带着一丝怀念,“还有修魔海我们住过的山洞,最後……去王家村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王林的心猛地一揪。他知道洛河门对她意味着什麽,那里有她和哥哥李奇庆的回忆,有那场让她痛彻心扉的火兽之灾。
可看着她眼中的期盼,他终究还是放下药勺走过去,握紧她的手:“好,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