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挺别扭的。谢镧疯狂扒饭,有时候感觉嘴好像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其实是不知不觉中,他早就已经被江沐渗透了、影响了。是江沐教会了他爱人,让他学会了柔软。他假装不动声色地开口道:“我晚上要再出去一趟。”外婆还在往他碗里挑肉,“去干嘛?”“把车开回来。”外婆弹了他一个脑壳蹦,“你把车就这么停外面?还等晚上干嘛,现在就去。”谢镧道:“不,就晚上。”外婆还没开心两分钟,就又被这混小子气得跳脚。可还没能等到天彻底黑下来,谢镧就去了。打车去的。绕一大圈,其实也就一个目的。他放心不下江沐,可是江沐不联系他,所以他不想让江沐发现他自己又偷偷回来了。但是直到他走到楼下,又看见江沐阳台上挂的那些衣服,他才反应过来,就这么偷偷来,他也看不到江沐什么状态啊。跟自己的手机大眼瞪小眼瞪了两分钟,他还是认输了。正要打个电话过去,楼道里传来噔噔噔的声响,他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江沐”这个关键词。他悄无声息地缩到了楼梯底下。黑乎乎的,还布满了蜘蛛网,不过他没在意。因为他看见一对保养得当的中年夫妇一人抱着两个编织袋。“怎么也在家里过完年吧。”女人说。她抱着个大大的编织袋,视线有阻,只能侧头看脚下的路。“我来吧。”谢镧瞪大了双眼看着跟在他们后边的男人,一件白色棉服配牛仔裤。他还记得在商场里,他把这件棉服递给江沐让他试试。女人很开心,回头笑了一下,却不让江沐拿,这样的场景让谢镧想起——读寄宿学校的时候,班里的同学每次周末回家的时候,他们双手捧着空气欢快地一蹦一跳,身后的父母手里或抱着布袋,或拿着书包。同学回头,炫耀地冲他笑,表情欠欠的,满是被爱的有恃无恐。而他肩上扛着装得快要爆满的书包,手里边抱着书——他只有一个包,装了衣服就装不下书,一步一步从镇子里走到家里。江沐也有父母来接了。他蹲在黑暗里,看着江沐跟着他们俩上车。车开走了。三个小时前,他得知自己的男朋友,只是为了获得温情和关怀才假意和他在一起。三小时后,他不顾被伤了一地的心,因为担心江沐会伤心来找他,才发现,江沐连这份温情都不需要了。他这里,终归是再也没有任何,江沐想要的东西了。他在黑暗里蹲了很久很久,久到腿麻,久到他终于愿意相信,那辆车不会掉头了。才起身,回家。只是这个家,不是为江沐坚守的堡垒,而是他伤透了心的疗愈之所。咖啡馆江沐其实不想和他们回家过节的,他心里实在乱的很。可是当徐佳媛红着眼睛抓着他的手,说不想回去也没关系,我们慢慢来的时候,他还是心软了。“我就呆几天,假期结束,我就回来住了。”徐佳媛愣了一瞬,接着就欢天喜地地给江沐拾掇行李。他很想给谢镧打一通电话,但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这么样才能证明自己对他的感情。谢镧的话总萦绕在他心头,有时候他也总怀疑自己。灰蒙蒙的天,狂乱的风,他说他看不清,他说他抓不住。母亲过来给他围上了围巾,又摸了摸他冰凉的手。江沐明白这背后的催促意味,他转身看了身后的房屋一眼,钻进了车里。如果楼梯间的灯光没有熄灭多好,他就能看见黑暗里的谢镧了。徐佳媛总觉得还得给江沐找个心理医生看一看。在家里,江沐总是心神不宁的。她看见江沐经常对着某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开始发呆,毫无预兆,没有规律。有时候是在谈话的间隙里,有时候是正做着事情的时候,突然就放下手里的活,眼睛里一片虚无。江沐还经常隔一会儿就看下手机,不是为了玩,仿佛只是单纯为了确认某样东西,看了几秒就放下了。她去和江眠晟商量,对方沉吟一番,只告诉她医生是这么说的,心理疾病并不是当下状态调整好了就一劳永逸了的,有些极端的思维模式会伴随一生,药物可以控制,但如果情况没有那么严重,最好自己调整。徐佳媛又是一番怪罪,斥责他这个当爸的不负责,一点都不关心孩子。江眠晟只回以沉默。人在权威的位置待久了,承认错误比登天还难。徐佳媛不再指望他,在自己的社交圈里找了个人,儿子是心理医生,和江沐年龄差不多大,她想着两个人都是男孩子又差不多大,交流起来肯定更方便些。